“呕——”
刺鼻的酒精气味混合着胃液的酸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林悦整个人瘫在卡座里,泛红的眼角还挂着生理性泪水。
许诚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徒劳地举着垃圾桶,表情近乎绝望。
“纸巾!我去拿纸巾!”楚茜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一把扯下围裙往林悦膝盖上一盖:“你先把自己的衣服擦一擦,我再拿拖把。”
许诚手忙脚乱地擦着身上的污渍,却也没忘记抽出一沓纸巾塞给林悦。
但后者却只是迷迷糊糊地傻笑:“许同学……你身上有股……洗衣粉味……”
“这时候就别点评我的身上的味道啦!”
许诚咬牙切齿地抽出第二沓纸,胡乱抹了抹地板上的污渍。
难怪班里都传她是个不合群的家伙。
许诚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今天净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楚茜提着水桶和拖把匆匆返回,她蹲下身时,发梢几乎垂到地面:“要不你先带她去卫生间洗洗,我把这里稍微清理一下就来。”
“谢了。”
许诚架起林悦的胳膊,这家伙明明瘦得像张纸,此刻却沉得像灌了铅。
她踉跄着踢翻一只高脚凳,嘴里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世上的女孩要都像楚茜那样温柔善解人意该多好。
洗手间的镜前灯将二人照得惨白。
林悦突然挣开许诚的手,整个人扑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就往脸上泼水。
水流顺着她湿漉漉的卷发滴在锁骨上,黑色吊带裙的蕾丝边泛起深色水痕。
接着,她便趴在水池边以一个及其怪异的姿势昏睡过去。
“她睡着啦,那一会还是把她抬回座椅上吧。” 没过多久,楚茜也赶来洗手间。
“嗯。”
许诚学着林悦用手捧起一滩水浇在脸上。
楚茜见状默默给他递上毛巾,又拿出另一条毛巾替林悦擦拭身上的水渍:“刚才就想问,你们好像认识?”
“对,同班同学。”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你们很熟吗?”
“没有,完全不熟。”
许诚连连摆手。
“单纯只是知道班上有这号人物而已。”
仔细一想,这似乎是他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和林悦当面说话。
楚茜若有所思地点头,撇过身去继续用毛巾擦拭林悦身上的污渍:“那要不要联系她室友来接?这么晚一个人也不安全。”
“还是别吧…”
许诚刚要解释,林悦突然咯咯笑起来。
“室友?呵呵。”
“你醒啦,清醒点没?”楚茜扶起林悦靠在门框上。
林悦猛地抬头,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眶:“清醒?我从来就没醉过……”
话音未落,她又弯腰干呕起来。
几声干呕过后,竟再次毫无征兆地昏睡过去。
“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这家伙早就和她室友闹翻了。大一的时候,她就独自搬到校外去住了。”
“因为被欺负?”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许诚耸耸肩:“总之,她和室友在班级群里大吵过一架,从那以后她们见面就跟遇到仇人一样。”
“那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把她丢在这吧。”
“先扶她去外面躺着吧。”
雨声愈发急促。
等到许诚在休息室里把衣服洗好吹干,楚茜已经将酒吧打扫地干干净净。
墙上的挂钟“咔嗒”指向十一点四十九分。
楚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眉心微蹙:“宿舍门禁还有十一分钟,现在就算跑回去也来不及了。”
许诚捂着脸面露难色,自己就算在酒吧里也能对付一夜。
可楚茜怎么办,尤其还有个醉成这样的林悦。
“所以……”似乎是听到楚茜的话语,蜷缩在卡座半天没有动弹的林悦突然起身,湿漉漉的指尖戳向许诚的胸口,“要不去我那?勉强睡得下。”
许诚转头看向楚茜,“你看怎么样?”
“要我们三住一起吗?”
楚茜的眼睛快速眨动,两个食指激烈的对碰着。
“不过,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许诚点点头,拍开林悦的手:“也是,至少比把她扔在巷子里喂野猫强。”
雨伞在狂风里开出一朵扭曲的蓝花。
三人挤在便利店屋檐下等车。
“你租的房子在哪儿啊?”许诚第三次把试图往雨里冲的林悦拽回来。
“学校西边的公寓……302……”林悦坐在他腿上嘟囔:“密码是1103……”
出租车后座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瘫成烂泥的林悦,以及她身旁不时小声嘀咕的许诚和楚茜,默默按下计价器旁的“紧急报警”指示灯。
许诚见状赶紧解释:“靠!大哥,我们都是学生,这家伙只是我们的同学啊!”
“是啊,我们不是坏人!您看,我们有学生证的。”楚茜见状赶紧掏出帆布包里的小红本。
司机半信半疑地转过头,仔细端详着楚茜手里的学生证。
“你们到哪?”
“水城大学边上的公寓。”许诚答道。
听着许诚的回答,司机眉头一皱,又上下打量许诚一番,这才若有所思般的转过头。
“啧——现在的小年轻啊……玩得真花。”司机嘟囔着踩下油门。
密码锁“滴”的一声弹开时,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
许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林悦说得不是醉话。
四十平米的公寓房凌乱得像没打扫的战场。
到处都是散乱的书籍和杂物,茶几上堆着吃剩的泡面桶,衣柜门缝里耷拉着半截裙子。
“随便坐。”
林悦挣脱许诚和楚茜的手,熟练地踢开地上的数据线,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要喝什么自己拿,冰箱里还有几箱啤酒。帮我也拿一瓶。”
“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酒精。”
楚茜弯腰收拾起满地狼藉,浅紫色裙摆扫过地板上的演算纸。
许诚注意到那些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化学反应式,角落用红笔写着“Error”。
他刚要伸手去拿。
林悦突然跳起,抓住那一沓纸揉成团:“别看!都是垃圾!”
空气凝固了几秒。
楚茜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霓虹灯,忽然轻声问道:“你经常这样一个人喝酒?”
林悦睫毛颤了颤。
“偶尔。”她将额头抵在一本《生理学》课本上,“毕竟有些事…喝醉就不用想了。”
楚茜轻轻把纸团展平放回桌面:“需要聊聊吗?”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