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我对瑞丽安这个人的底细，可谓是一概不知。
在我仅有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便认得我是谁，还说过“我连她都忘了啊”之类的话，似乎是与失忆前的我有过交际，但对于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一点也想不出来。
另外，她虽然自称为“教会的圣职者”，但是那天，假诺云伊将整个教会的人都屠戮殆尽，却唯独她一个人毫发无损。
更何况，她还当着假诺云伊的面，让我和爱缇娜重新签订了吸血鬼誓约，最后不知把诺云伊带去了何方。这的确与教会那群人秉持着“杀光幻想种”的态度截然相反。
正因如此，她刚刚的话完全不像是教会的人会说的话。对于有可能成为亡灵的幻想种，教会的人的眼中只会是“彻底抹杀”，怎么可能会想她这样说“处置妥当”之类的话呢？
爱缇娜也正因如此，大声提出了质疑：
“你这家伙……不是教会的人吧！”
然而她却轻描淡写的回答。
“真搞不懂你们的脑回路。这种时候是该考虑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是谁的时候吗？”
“瑞丽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向我们交代你究竟是谁。”
我认真的说道，但她却只是叹了口气，来回看着我与爱缇娜，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无论你们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或者应该说，不管怎么问，这都是无可撼动的事实——我只是一位教会的圣职者，仅此而已。”
“瑞丽安……”
就算她这样坚定的说，也不可能完全消除我和爱缇娜的疑心，但是，我们也确实没法让她拿出什么证据。
瑞丽安看出了我的心思。
“这个城市的教会成员，除了我之外都已经死光了，所以当然没法证明什么了吧？光靠嘴上说说显得很苍白无力吧，怎么办呢？嗯……”
瑞丽安稍微思索了一下。
“总之，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但你们就先把我会的这么多圣职魔法当成我的确没骗你们的证据吧。”
“可是……！”
爱缇娜还想追问。
“如果你是故意伪装成圣职者的呢？并非没有那种可能吧？”
的确如此，魔法可以后天学习，就像瑞丽安自己所说的那样，以这个作为证据的确很说不过去。原本的教会成员已经全部被消灭，如果她就是盯准了这一时机来伪装的话……
——完全想不到她有什么目的啊。说到底，这些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瑞丽安并没有回答爱缇娜的话，而是指了指钟表，再挥了挥手里拿着的魔法书，看起来她已经没耐心继续向我们解释自己是谁的事情了。她平静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耐烦，催促道：
“好了好了，别在纠结那些没来由的事了。你们不会忘记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了吧？”
“唔……”
看样子，爱缇娜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我伸手拦住了爱缇娜，示意她别再追问。
瑞丽安说得对，清橙与亡灵的事才是现在应该首要考虑的。至于瑞丽安到底是否真如她所言一般是教会的圣职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总之，还是先选择相信瑞丽安说的话要更加妥当。
——
——
见瑞丽安认真的在翻阅，我终于问出了那句我已经困惑许久的话。
“‘灵能力’，那究竟是一种什么能力，和你们使用的魔法一样吗？”
“当然不是了，蠢货。”
——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为什么她又骂我……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想着，但其实对于瑞丽安的毒舌，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现在我即便是被骂，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了。虽然这种心态好听点说叫“麻木了”，难听点说就是“被驯化成功了”。
尽管不爽，但我现在还是要认真听瑞丽安的讲解，这才是最令人郁闷的。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魔法都是需要后天学习才能掌握的，而所谓灵能力则不同，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或者应该说是一种‘体质’。”
“体质？”
“没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灵能力并不能通过后天学习来获得，你若是能看见幽灵，那么你一辈子也都能看到；而如果你看不见幽灵，那任凭你如何努力，都看不见幽灵。这就是灵能力的‘体质’。”
是这样吗？我感到有些困惑。
“可是，我今天分明就看到了你所说的那个‘野生的灵魂’啊？”
“唉，你就不会动脑思考吗？”
“唔？”
见我实在搞不明白，爱缇娜便在一旁向我解释。
“人类……你现在可是本小姐的眷属，严格意义上来界定的话，你已经属于半只脚踏入了‘幻想种’体质的存在了。”
瑞丽安接着她的话补充道：
“没错，而且就算是幻想种，也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灵能。你之所以能看见野生的灵魂，是因为那个灵魂吸收了大量魔力，你能看见它并不是感受到了它的‘灵力’，而是感受到了它的‘魔力’。打个比方，在灵能力者眼中，一个完整的、有独立意识到幽灵，在幻想种的眼中，也只不过是分散在空气中的灵力而已。而这就要说到灵能力与魔法的第二个区别了。”
“灵力，那是……类似于魔力之于魔法一样的东西吗？”
“哇？！”
瑞丽安产生了我印象中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
“喂，你忽然惊叹什么啊？！”
“没什么，单纯没想到你居然能想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了。简直就是物种进化的一个奇迹呢！”
“你是把我当成低等生物了吗？！”
我不明白的时候还尚且说得过去，为什么我想明白了，这家伙还是说话这么刺耳？莫非她其实是个会因为骂别人而感到快感的变态吗？
几乎是完全无视了我的抗议，瑞丽安继续道：
“总之，灵力差不多就是那样的东西，就像对于魔法师而言，魔力只是分散在空气中，可以随时自己凝炼或是外界提取的‘能量’，灵力也是这样，只不过能感受到灵力的人少之又少。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灵力，都在无意识地汲取自然灵力来维持我们的灵魂，也就是说——灵能力者其实指的并不是拥有灵力的人。而所谓灵能力者的‘体质’，归根到底来说应该是：能够细致的感受到灵力波动才对。”
说着，瑞丽安当场向我展示起了提炼魔法，并用魔法在空中画了一个星星，产生的轨迹清晰可见。
她继续道：
“单纯是与幽灵沟通的话只需要感受灵力便可，而要想发动灵能术式，便需要提取灵力并加以利用，听起来简单，但半数以上的灵能力者都做不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放眼全世界，能做到以灵力为基础释放术式的人寥寥无几。”
没想到，清橙居然是那么厉害的家伙。
瑞丽安看出来了我的惊叹，她摇摇头，看向我。
“你们刚刚还问我怎么知道‘灵能力’的事，那么厉害的人才在我所负责的地区，身为这个教会目前名义上的管理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再次向我和爱缇娜强调了身份。这次，爱缇娜并没有过多质疑。
毕竟，瑞丽安说出的事实无法反驳。尽管谜团重重，但至少能够让人感受到，目前，我们是暂且可以对她加以信任的。
我的这点心思逃不过瑞丽安的眼睛，她笑了笑，继续翻起书。
“我当然不可能觉得，凭这两句话就能让你们对我放下戒心。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你们最在意的亡灵吧？”
“没错，拜托你了。”
瑞丽安用娴熟的动作，迅速将书翻到了记载着灵能的那几页。
“嗯……对于灵能力者而言，其实亡灵都是没什么用的呢？”
“没什么用？这是什么意思？”
灵魂还存在有用无用无用只分吗？
为了让我理解，瑞丽安举出了几个具体例子：
“当然是区别了。如果是并未产生自我意识到普通灵能，灵能力者就可以自由的吸收并加以利用；而如果是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幽灵，灵能力者又可以操纵幽灵的行动来达成目的。可亡灵不一样……”
我全神贯注的听着瑞丽安的阐述。
“亡灵的话，比起灵力，更像是灵力与魔力的混合体，对于灵能力者而言难以利用，就算能够利用，灵力含量也很低。简而言之就是……”
“没有效率。”
爱缇娜言简意赅的总结道。瑞丽安认同地点了点头。
等等，这不对吧？我抢答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可恶……见瑞丽安要继续往下说下去，我只好收起心里的不满。
“而我推测，你们想了解的事，恐怕和这有关。”
说罢，她把书展示到了我和爱缇娜的面前，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部分内容。
我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被书上所记载的内容震惊到了。爱缇娜也是一样，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一定是这样了”。
没错，清橙收集亡灵的目的……恐怕就是要发动这个术式了。
这的确不是普通的灵力，或是自然孕育出的幽灵能够实现的事，必须要借住拥有生前记忆的亡灵才能做到，但是……
“很方便，对吧？”
瑞丽安冷笑一声，对我们说道。
她当然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因为“那个术式”的下方明确的记录了，要想发动这个术式所需要付出的——
代价。
“真幸运呢，小鬼。有一个女孩愿意为了你，而献祭自己的灵魂。”
瑞丽安似乎话里有话。
就在这时，我的手突然响起。我缓缓拿起来一看，有人打来电话，而来电人的名字是.
“清橙……？”
我紧张地接听了电话，只听见那边传来了清橙虚弱无比的声音。
“前辈……救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