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爹死了

作者:千只怪 更新时间:2025/3/31 18:39:42 字数:2609

季白长死了。

死在了舔了一辈子的苏清瑶手中。

视线渐渐模糊,苏清瑶那张清丽温婉的脸,在他眼中扭曲变形,透着一股陌生的怨毒和快意。

原来,那些温柔,那些关怀,都是假的。

他这一生所追逐的一切,就像个笑话。

身体,似乎变轻了。

他低头,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的尸身,看见苏清瑶嫌恶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转身离去,步履轻快。

原来,人死之后,是这样子的。

魂魄么...

这世间,当真有鬼魂一说?

他尝试着动了动,果然,如风一般穿过了廊柱。

他飘荡着,不知要去向何方,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被背叛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悸动将他牵引,朝着某个方向疾速而去。

是苏清瑶所处宗门的方向。

还未靠近山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看见了。

山门倾颓,血流成河。

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而那片血色之中,立着一道绝世的白影。

师尊,凌霜。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只是那平日里清冷如雪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猩红,杀意凛然。

手中长剑滴着血,剑气纵横,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那些人,似乎是苏清瑶的族人。

“凌霜,你疯了!”

“你竟敢为了一个废物徒弟,屠戮我青山派弟子!”

凌霜置若罔闻,剑势愈发狠绝。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天地间只剩下风声和她沉重的呼吸声。

她缓缓走到他的尸身旁,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失了血色的脸颊。

“白长...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

“外面的世界,很乱,很不安全。”

“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为什么...一直想着离开我呢?”

季白长飘在半空,魂魄轻颤。

可笑。

何其可笑。

那个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苏清瑶,给了他致命一击,弃他如敝履。

而这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师尊,却为他屠尽仇敌,守着他的尸身,流露出这样深切的痛楚?

不,那不仅仅是痛楚。

季白长看着凌霜眼底深处,那抹除了杀意和悲伤之外,更为浓烈的东西。

是占有。

是那种近乎偏执的,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的守护。

他想起过往的种种。

她禁止他私自下山。

她打断他与苏清瑶的每一次靠近。

她逼着他闭关修行,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季白长看着凌霜,看着她孤零零地守着他的尸体,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躯壳重新捂热。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像是无声的嘲弄。

他这一生,错得离谱。

真正爱着自己的人,他弃若敝屣。

虚情假意的毒蛇,他奉为圭臬。

难怪苏清瑶杀他时,眼中满是快意。

大概是在嘲笑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魂魄之躯感受不到疼痛,却能感受到比肉体死亡更深刻的悔恨。

他看着凌霜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尸身横抱起来。

季白长跟着她,魂魄飘荡,漫无目的。

他看着她抱着他的尸体,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宗门之内。

她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萧索。

他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死后,魂魄会被牵引至此。

或许,冥冥之中,是想让他看清这一切。

看清他错过了什么,辜负了什么。

只是,一切都晚了。

他死了。

她抱着他,回到自己的洞府。

那里,早已备好了一口巨大的玄冰玉棺。

她将他放入棺中,仔仔细细整理好他的衣衫,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

然后,她躺了进去,躺在他的身边。

白衣胜雪,墨发披散。

她侧过身,凝望着他。

“哪怕你死了...你也是我的......”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寒芒,点向自己的心口。

“不要!!!”季白长想要呼喊,可灵魂状态的他又怎么能发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死在自己尸体的身旁。

“白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唇边,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玄冰玉棺缓缓合拢,冰封了所有。

......

“白长兄,你爹死了!”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哪里?

“白长兄,白长兄?”

他抬起头,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来处。

床榻边站着一个锦衣青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依稀熟悉,此刻正一脸焦灼地看着自己,眉头紧锁。

青年腰间悬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随着他不安的踱步微微晃动。

“李...李玄?”季白长不确定地开口道。

李玄见他醒来,脸上焦急更甚,又重复了一遍:“白长兄,你爹他...”

季白长瞳孔骤然一缩。

不是因为这句噩耗。

而是因为眼前的李玄。

太年轻了。

对方身为亲王府的世子。

如今却是稚气未脱,眉宇间尚无后来那份沙场历练出的沉稳与煞气。

分明是他尚未及冠时的模样。

还有这卧房,桌椅陈设,窗外探进来的那截老梅树的枯枝......

一切都与记忆深处某个遥远的片段重合。

我这是...重生了???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急促间牵扯到了不知名的伤口,闷哼了一声,却浑然不顾。

指节分明,皮肤光洁。

这不是他死前的那具伤痕累累、灵力枯竭的身躯。

这是少年时的自己。

他真的回来了?

李玄见他反应剧烈,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以为他骤闻噩耗,伤心过度以致失常。

回想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似乎太过直白,失了分寸。

该死。

他定了定神,脸上挤出一丝自以为是的郑重与得体。

清了清嗓子,拱手作揖,一字一顿,试图挽回些颜面,也让这噩耗听起来不那么刺耳:

“咳...白长兄,方才是我失言唐突了。”

“白长兄,汝父逝矣。”

“府中方才得了准信,令尊镇北将军季啸,于昨日戍时,于北境……”

“……殉国了。陛下已下旨追封,还请节哀。”

不是幻觉。

不是死后的残梦。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

季白长此刻心中已有八九分确定,自己的确是重生了。

他看着李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感受着胸腔里那颗重新跳动的心脏。

活着。

他还活着。

那么师尊......

......

道德宗。

某处洞府。

石壁光洁如镜,映出女子一身素白长袍,纤尘不染。

凌霜静坐于寒玉床上,眉头微皱。

这里的一切,熟悉得仿佛昨日。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回来?

洞府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禁制之前。

“凌师妹可在?”

是掌门师兄。

凌霜眼睫微动,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师兄请进。”

洞府禁制无声散开。

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缓步而入,目光落在凌霜身上,似有探寻,终究化为一声轻叹:“看来,闭关静修,于你心境颇有助益。”

凌霜不置可否。

“师兄有事?”

掌门也不绕弯,直接言明来意:“再过三月,便是百年一度的开山门之日。山下大夏国那边,今年事宜繁杂,几位长老分身乏术。”

“不知师妹,可愿替宗门走这一趟?”

大夏国......

凌霜执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她抬眸,迎上掌门温和询问的目光,眸底深处似有寒冰凝结,却又迅速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可。”

一个字,清清冷冷,听不出情绪。

掌门似乎早已料到她的答案,或者说,早已习惯了她的性子。

他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师妹了。具体章程,稍后会着弟子送来。”

言毕,不再多留,转身离去。

洞府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微微晃漾着,映出女子冰雪般的容颜,与眼底那一抹无人能懂的晦涩。

大夏。

她终究,还是要再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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