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海鸥……海狗还有海人吧。
结果和来的时候也是一样吗，说不出什么好的句子。
其实心情也差不多，不是什么开心或者是伤感，只是单纯不知道我在思考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按父母的说辞——虽然不是我的父母——应该是和其他的同龄人比较吧，限定在差不多的家庭背景下。
堵上自己十年苦读的高考，或者是早早谋划自己的职业生涯？……
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在炫耀——好像不用考虑这些事了。
在这里我有了女朋友，有了好朋友，甚至吃喝住行都不用操心。
甚至远离了讨厌人们、恶心的互联网是吧。
已经没有什么不满了，今天有点郁闷只不过是因为朋友们都不在所以寂寞了……就是这么简单。
我到底……再想些什么呢。
下意识走的路沿着来时的轨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码头旁边。
「哟，这不是初音未来吗。最近还好吗」
听到声音，视线里才出现了路面以外的风景。
声音的来源靠在加固山体的水泥壁上，嘴里叼着麦穗，惬意地向我打着招呼。
他一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和眼皮混在一起，到说不清那条缝是眼睛了，我只能看着大概的部位，点点头向他示意。
无论是黝黑的面庞还是和教科书里一样和蔼的笑容，都让我对眼前的大叔感到亲切。
第一天遇到的……大叔。我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我和他没有交集，我对他的形象也没法形容。
我就只能和他一样，靠在墙壁山，望向和黄昏混在一起的海面，等着他开口。
「……初音未来，你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你找我搭话……结果让我先开口吗」
「哈哈哈，大叔我其实也不怎么擅长说话，看到了岛上的大明星，我肯定是要聊一聊的，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吗，我倒觉得你比开口说天气的我们强多了」
「哈哈，倒是初音未来你，很会说话吧。你那个香蕉的比喻，我很受用呢」
比喻？是说刚来这里的时候做的那个吧。
「那个啊……那可能你要失望了，现在我基本不做比喻了」
「是吗，真是可惜啊」
倒不是什么一开始立的人设崩塌了，只是现在说话没什么做比喻的需求了。
「我也觉得是好事吧，毕竟比喻说来说去就是一件事。不做比喻了的话，就是话题比较多了吧」
「可以这么说吧，但不会觉得奇怪吗。就像是经常发自己画画图的家伙有朝一日不画了，打篮球的死装哥突然说不打了」
「没什么吧，说不好听一点，手会受伤、脚会残疾，什么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吧」
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是我，一开始只是个种地的，可现在不也开上船，每天都和海水作伴吗。今天也是空前绝后了，能休息一天」
「那大叔你今天怎么想，空前绝后的一天，会觉得郁闷吗？」
「郁闷？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是开心吗，不工作很快乐？」
大叔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
「无论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它都只有二十四小时，都有明天和昨天，也都会在大脑运转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逝去吧，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那假如……今天你一个人离家出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会怎么想」
「嗯……那我该找找哪里有好吃的饭菜，哪里有便宜的住所，大概就是生存本能的思考方向吧」
「那如果衣食无忧，又会想些什么呢」
「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啊，毕竟每个人需求不一嘛。但就和生存本能一样，无论环境怎么变化，总有不会变的东西吧」
「可是你说的吧，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你真是在难为我一个半只脚入土的大叔啊……行吧，少年有烦恼，大叔多思考，我就随便说说」
「做个比喻……嗯——我也不太会，就举个例子吧。之前这岛上有家湖南人开的牛肉面馆，大概是几年前吧，那家店就关门了」
「我可是那店的忠实客户，它的消失可让我头疼不已」
「也就在消失的当天早上，我还是要吃早餐的吧，又不是网络上自述生活的大学生」
「随便选了一家熟人开的面馆，吃下去第一口就怀念以前的日子了」
「但总要吃饭的嘛，也只能接受了」
「结果之后老熟人跑城里去了，我就只能去海边的那家酒吧吃饭，他家……」
「我懂你大叔，叶狗子的面食确实……」
「反正早餐这件事上，我的确改变了不少。但就吃早餐这个目标而言，我从来没有改变，不是吗」
「就和吃早饭一样，那位离家出走的人，也有不会改变的要做的事吧」
无论什么改变……我都有不会改变的要做的事……
我很清楚。
「看你这个表情，是想清楚了吗？」
「只是彻底下定决心了……具体怎么做还是一头雾水」
「无论怎样，放手去做吧。我已经很老了，老到连老鼠开船这种事都见过了，已经觉得没什么做不到了」
「老鼠开船？你是说迪O尼的动画短片吗，那个确实很久远了」
「不是不是，真的有老鼠要开船啊」
大叔手指向空无一物的海面，我用着被电子产品摧残已久的眼睛不断找寻着，终于是在码头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停靠的一个巴掌大的木筏。
一只毛发油光锃亮的老鼠站在它的小船旁，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道内心是否也像海面那般平静。
我一眼就看出了它是谁，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它能做到。
本想像电影一般和它并肩站在一起，可它是只老鼠啊，我只能走到它的身边。又因为需要明白它的意思，所以需要低着头看它，搞得一点都不潮吧。
说到底，我和它也不是很熟，虽然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关系。我和大叔一样，只是看见了打声招呼而已。
「在这干什么？要出海吗，你一只老鼠」
“是的”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回复了我，到让我奇怪起来。
老鼠出海？让AI画图我才能想象，况且是就这么一小块的木筏子。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是我没解读正确还是它单纯没说话，沉默了一阵之后才回复我。
“不知道，可能回不来了吧”
它的话语到不让我觉得意外，毕竟这么小的身躯一个风浪就会把它打翻。
它和我也不是很熟，它的消失也对我的人生没有影响。
「是吗……那，再见？」
“嗯”
结束了，我和它的关系，这么突然。
也不是重要的家伙，更不是重要的关系。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的改变。
但有些话，不说总觉得遗憾，就和那些要做的事一样吧，我不该沉默。
「一直谢谢了，虽然只是给我端茶送水哈哈……为什么现在要走呢，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突发奇想，用了在酒吧打工的钱换了一个木筏，带了些食物”
「突发奇想就干这么危险的事吗」
“我是只老鼠，连人都不是。我这一辈子都觉得海是无法跨越的，不止是我，所有老鼠都这么想吧”
“如果我能做到，那岂不是代表我比那些整天吃着垃圾、游手好闲的畜生更加优秀吗？”
「就为了展现优越感？把自己置于危险中吗？」
“你们不也一样吗”
本想说些什么，但它打断了我，跑向一个角落，把一张照片拖了出来，递给了我。
这是……奶奶的最后一张照片？！
“之前在墙壁里找到的，本想气氛好的时候给你，但你每次在卧室里都和你的女友……”
「这个不用说……对不起」
“之后要离开了，就准备托其他老鼠交给你，现在氛围正好，就给你了”
「这……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才是。自从奶奶离开以后，我真以为要完蛋了，可你选择了留下我”
“虽然要自己找食物、房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干净……”
「抱歉……我一个人独居经验也不是太丰富……」
“这样的环境我都挺过来了，我就觉得我已经没有什么做不到了”
虽然我觉得这只是一种误判，但它眼睛里的确有着那份坚毅。
“突发奇想，然后就行动。至于说原因结果，等人生的走马灯时再反思吧”
它跳上木筏，解开绳索，朝我挥了挥手，就这样向远处驶去。
或许下一秒就尸沉大海，或许等几天就晒死在木筏上。
但……它的故事，应该由它决定吧。
我只知道，今天是空前绝后的一天，它是只空前绝后的老鼠。
我们有要做的事，也必须为此而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