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什顿领地距离布莱特佩拉城邦足足有上百里之遥,在两地之间不乏穷凶极恶的险境,为了跨越重重艰险,以及躲避魔物的侵扰,桑西亚与拉鲁美兄弟搭上了瑞德商会的运送马车。
瑞德商会具有丰富的贸易经验,他们有一条自己独有的经商路线,使他们能够安全地辗转在各大城市之间。
拉夫曼是商会此次贸易出行的负责人,在他的带领下,运载着贵重货物的马车一路上有惊无险,直至他们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天晚上。
届时,他们身处艾尔森特森林的外围,正在为明天漫长旅程的结束饮酒庆祝。
篝火跃动着光与热,点亮夜空,桑西亚喝着大叔们起哄塞给他的葡萄酒,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商会的员工与护卫坐在干燥的土地上,吵闹地大肆欢笑着。
拉夫曼的女儿丽莎实在推脱不了众人的要求,在篝火旁跳起热烈的舞蹈,赢得人们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与掌声。
首先察觉到危险的是护卫队队长非瑞纳,他是威什顿领地里有名的骑士,承担着保卫瑞德商会贸易的职责。
在他向黑暗之中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之时,商会的一部分人被其严肃的声音惊醒,询问非瑞纳怎么回事。
不过非瑞纳没有回答他们。
一把明晃晃地长刀在黑暗之中一闪而过,非瑞纳的头颅落地,滚落到了篝火旁边,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上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
一时间,人群的欢笑戛然而止,恐慌的气氛在他们之中蔓延,上一秒还在舞蹈的丽莎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惨叫声和惊呼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的,人群四散奔逃,一些人倒在了地上后便再也没有起来,拉夫曼高呼着组织护卫反击,他的声音在人们的惨叫中显得过于孱弱。
桑西亚仍举着葡萄酒酒瓶,痴笑地看着周围的人们,以为他们在进行着某种滑稽的表演。
桑西亚醉醺醺地问道:“丽莎姐姐,怎么不跳舞了?”
丽莎面色惨白,向着桑西亚喊道:“快跑!桑西亚!快跑!”
“跑?”桑西亚未理解丽莎的意思,直至他看见两个黝黑脸庞的壮汉一齐扑到丽莎,撕扯丽莎的衣服,丽莎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要!”
桑西亚的神经在此刻剧烈震颤着,强烈的愤怒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燃烧,他当即将酒瓶砸向这两个壮汉,大喊道:“你们竟敢!”
一道火焰从他的手掌上升腾出来,像是火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身边,他冲向压着丽莎的两名暴徒,将火焰悉数倾泻至他们身上,这两名暴徒痛呼着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年仅15岁的桑西亚是少有的具有魔法天赋的人,也是因此,他获得了来自博德学院的入学邀请函。
“这小子会魔法,先杀了他!”不知道是哪个人喊了这句话后,桑西亚就被一圈人所围住。
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长刀,整齐划一地对向他。
魔力在桑西亚身上超负荷地流转,火焰是他唯一能够阻挡敌人的手段,他面色苍白,催动火焰灼烧着任何试图接近他的人,敢于上前的人都会被他的火焰包裹,然后发出凄厉的惨叫。
没有人愿意当炮灰,场面于这种情况僵持住——但并未持续太久,一名长头发的独眼男性摧毁了平衡。
他玩弄着蝴蝶刀,其他人很自觉地为他让出了道路,他邪笑着,缓缓地走向桑西亚。
桑西亚的火焰却并不能触及独眼男分毫,火焰被一道隐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独眼男走到桑西亚的身旁,蝴蝶刀插进了桑西亚的腹中,桑西亚体内的魔力流动瞬间停滞,他丧失了继续施展魔法的能力。
桑西亚难以置信,他挥拳砸向独眼男,但他的拳头反被轻而易举的接住,独眼男的手轻轻一拧,桑西亚的手便扭转了三百六十度。
独眼男说道:“小东西,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可能会放过你。”
桑西亚惊恐地喊道:“你们这些强盗、”
他话还没说完,他便被一巴掌扇飞至数米外。
他大口地吐着鲜血,再也站不起来,一群壮汉围着他,朝着他拳打脚踢。独眼男坐在马车的货物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幅场景。
桑西亚佝偻着残破的躯体,在全身的剧痛之中,忍不住哭了起来。
几个男人压在了丽莎身上,粗暴地侵犯着尸体般的丽莎,拉夫曼吐着血,在地上艰难地爬行,试图解救自己的女儿。一些强盗清点着他们抢得的货物,还有一些在虐杀着商会的成员。
在不为人所知的夜里,狂欢的暴行正在上演。
桑西亚痛苦地喘息中,绝望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壮汉们大笑着,像是踢足球一样,踢着桑西亚的脑袋。
“凭什么你会魔法啊?还不是让我们踩在脚底下。你们这些魔法师贱种!”
“哥哥、哥哥。”桑西亚流着泪,微弱地喊着,“哥哥......”
一名壮汉说道:“喊爸爸也没用!”
在桑西亚的意识逐渐模糊时,情况才迎来了转机。
壮汉的头颅由内而外地绽放开来,鲜血纷纷扬扬地喷洒。
拉鲁美漂浮在空中,逆着月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冷漠而摄人,他说道:“这是在叫我。”
拉鲁美,即桑西亚之兄,是他们雷亚家族的继承人,被他的父母寄予厚望,身上有着仅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
“哥哥......”桑西亚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自己的哥哥,他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他相信着,如果是他的哥哥的话,那他们一定就会得救了。
独眼男见此,将手中的蝴蝶刀直直地掷向拉鲁美,在绿色的风系魔法的加持下,其速度之快,突破了音速。
不过蝴蝶刀并未突破拉鲁美的屏障,在常人眼中,蝴蝶刀像是自己停止了般,但在魔法师眼里,可以看见他的周围有一圈亮晶色的大盾牌,蝴蝶刀正是嵌入了其中。
独眼男眼里流过异色,神情一改之前的戏谑,他认真说道:“我们犯不着起冲突。我们都是高级魔法师,没必要为这群人大打出手。”
拉鲁美疑惑地问道:“哦,是吗?那我弟弟受的伤怎么办?”
独眼男说道:“我可以补偿你,这里的东西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意挑几件走。”
拉鲁美摇摇头,说道:“这可算不上补偿。”
“那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
拉鲁美寒芒一闪,说道:“我要你们的命。”魔力流动至他的周围,如结界般,将这里的所有人包裹。
独眼男怒极反笑,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
翌日,标有瑞德商会标识的一辆马车抵达了布莱特佩拉城邦的城门外,巡检的士兵打开货物检查时,却发现了一车的死尸。
他们当即扣押了驾驶马车的拉鲁美,将他“请”至了最近的苍蓝骑士团。
经过细致的审讯,拉米尔骑士才明白瑞德商会昨晚收到了袭击,马车上的死尸全是昨晚无辜死去的商会成员。
于是此次惨烈的事故由此传开,人们将其称为绿强盗屠杀案,一时间这成为了城里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
拉鲁美在审讯完之后,背着昏迷的桑西亚独自离开了。
离开时,拉鲁美回到马车上告别,他看着低头如空壳人偶般的丽莎,久久一言不发,最终他转身,消失在了热闹的人群之中。
布莱特佩拉城邦,被誉为璀璨珍珠之城,是盖里安王国北部最为繁荣的商业枢纽,在其中的博德魔法学院在全国负有盛名,是天才的摇篮,是传奇的催生地。
雷亚家族的桑西亚和拉鲁美,便是千里迢迢赴学的新生。
等到桑西亚醒来时,他们身处玛利亚教堂的的祈祷室里,拉鲁美跪拜在卞福如主教的身前,这位红袍加身的主教,面容慈祥,带着悲天悯人的柔和面容,要求着拉鲁美忏悔自己的犯下的血罪。
拉鲁美无奈地低着头,双手合十,装作万分虔诚般,在形式上为那位名为耶和华的神灵祈祷,然而实际上他只是担心着自己不如此做的话,这个老头不愿意治疗他的弟弟。
主教说道:“我会治疗你的弟弟的。”
柔和的绿色魔法象征着生命的力量,缓缓的流入桑西亚的四肢百骸,桑西亚的大眼睛如蝴蝶翅膀般眨动,像是初生羊羔般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拉鲁美眼见弟弟终于醒了,便问道:“桑,身体感觉怎么样?”
桑西亚说道:“没事的,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们现在在哪儿?”
拉鲁美答道:“在诊所。”
“这里是教堂,”主教说道,“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桑西亚应道:“哦。”
拉鲁美仍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等待主教治疗完成。
主教说道:“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再怎么埋怨自己,也不会让过去改变。”
拉鲁美神情震动,他仰头看向主教,仿佛这位慈祥的老人能够读心般,他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主教说道:“你昨晚杀了人,对吧?一共十三个。”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您的魔法吗?”
主教解答道:“这是信仰所带来的能力。人生在世,最难洗刷的就是罪孽。”他的手虽然放在桑西亚的头上,但眼神却注视着拉鲁美,“就像是泥潭,如果不及时脱身,便会越陷越深。”
拉鲁美保持着沉默,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想明白这位主教为什么能够知晓他的事情。
卞福如说道:“治疗完成了。你们回去吧,我会为你们祈福的。”
短短数分钟的治疗,桑西亚的气色便已经恢复如初。他的躯体重新恢复了健康。
这位远近闻名的红衣主教,是位极高阶的魔法师,平素衣食简朴,济世救人,无论是达官贵族,平民百姓亦或者是逃亡的犯人,都能在他这里得到一视同仁的待遇,不论是谁,都会在这里低下头颅,尊称他一句卞福如主教。
拉鲁美恭敬地说道:“谢谢主教。”
桑西亚见状,也赶紧低头说道:“谢谢主教。”
之后,雷亚兄弟离开了这里;在受伤的冒险家和患病的平民的包围之中,卞福如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仿佛跨越了长久的时空,看向了未来。
墨茨神父搀扶着主教,问道:“主教,你看到了什么吗?”
卞福如说道:“他们......将会度过悲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