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发什么呆呢？”
见沐晓雨愣神，冼明雪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侧脸。
“啊...没什么。”意识回笼过来，沐晓雨登时有些惭愧。
就那么一小会儿，她仿佛已经脑补出了一整部替身文学。
真是罪过罪过。
沐晓雨撇开脑袋，不敢直视冼明雪的眼睛。
“是吗？”冼明雪驻足下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确实没看出什么，才无奈地摇摇头，“好吧。”
倒也怪不得冼明雪。
虽说她私底下带点腹黑，粉红书籍也没少看，但本质上，思维还是传统且保守的。
替身这种邪门歪道，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抱歉啊，我最近老喜欢发呆...”怀着愧意，沐晓雨的道歉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她又怕自己这般，显得太过突兀，立马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明雪，你突然买这么正式的衣服...”
“啊，我刚想说呢。”
沐晓雨松了口气，看来计划很成功。
“其实那是买给姐姐的生日礼物啦，”冼明雪笑着挽住她，“看来会很合适呢，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谢谢晓雨啦~”
“啊，啊？”听闻到这个消息，沐晓雨刚松下的那口气，差点没反过来给她勒似。
买，买给冼明月的？
“这样吗...”沐晓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那很好啊...”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明雪很有心呢。”
“是吧是吧！”被这么一夸，冼明雪顿时有点飘飘然，完全没察觉到沐晓雨的僵硬，“晓雨都这么说了，我想姐姐一定也会喜欢的！”
沐晓雨感觉胸口堵得慌，但仍是点点头，“嗯...是啊。”
她看着眼前少女单纯灿烂的笑容，突然对脑子里满是无关废料的自己，感到失望透顶。
啊哈哈，原来是生日礼物呀，还以为是cos服呢，啊哈哈。
诶...等会儿，生日？
沐晓雨一个晃神。
“生日礼物...?”她轻声重复。
“对呀，明天是姐姐的生日，”冼明雪掰着手指，杏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与喜悦，“为了她的成年礼，家里弄了好大排场呢。”
“虽然姐姐不太喜欢那样啦，而且也不太注重这种场合的穿着打扮...”
“所以，我打算把这件裙子送给她当礼物！这样以后她出席聚会，就不会缺小裙子穿啦~”
沐晓雨听着，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原，原来是这样...”
明天...是冼明月的生日？
她忽地感到一阵晕眩。
之前跟冼明月在一起那么久，也并非没有庆祝过她的生日。
沐晓雨在回忆里翻找着，脑海里渐次浮现出两人一起吹蜡烛，一起切蛋糕，乃至互相丢奶油的场景。
那确实是一个个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日，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能见到冼明月笑脸的日子。
可那些日子...从来都不是冼明雪方才所说的日期啊？
难道说，冼明月连这些事情...都骗了她？
意识到这一可能性的瞬间，沐晓雨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一下。
如果冼明月早就说了谎...
如果那些日子不是真的...
如果连那些笑容...都是假的...
如果...
沐晓雨张了张嘴，呼吸有些急促。
她感觉全身血液登时变得冰凉，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披麻戴孝的时候，回到了那个飘着暴雨的夜晚。
那天，她捧着一个木盒子，跪在雨幕中。
当时的沐晓雨还很年轻，年轻到，还无法理解所谓的“死亡”。
别人只是告诉她，她的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回来。
掌心上的这个木盒子，是他们留下的宝物，要好好地埋在地里，等长出芽了，他们就回来了。
年幼的沐晓雨当然还想见到爸爸妈妈，所以哪怕冒着雨，她也努力地挖着土，想要把盒子埋进去。
可是雨下得真的好大，山上的地，又真的好硬。
直到最后，她双手都被冻得通红，冻得没了任何力气，也没刨出个像样的坑。
她累了，跪在原地哭，哭了好久，哭到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是那个同样身着素白的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怎么了？”
那是沐晓雨第一次见到冼明月。
当时的冼明月很凑巧地，带了一柄小铲子，于是她们第一次相见，就彼此帮着忙，埋下了名为逝去的种子。
懵懵懂懂的沐晓雨一度认为，冼明月就是母亲口中，降入凡尘的天使。
是特地来拯救世人的大天使。
不然，她又怎么可能会恰好就出现在那里，又恰好，能帮到自己呢？
到后来，她们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再到恋人。
冼明月虽然总是冷冷的，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善言辞。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之间的回忆，陈酿成一坛又一坛的甜蜜。
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冼明月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是不想和自己过生日吗？是觉得自己不好吗？
是...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过真正的朋友吗？
“唔...”沐晓雨喉头蓦地一紧，一阵强烈的不适感，顿时流遍四肢。
她不得不扶住墙壁，缓缓蹲下身子。
“晓雨？！你怎么了？”
冼明雪焦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但沐晓雨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由棉花糖造就的牢笼，整个人无力地，被那份甜蜜的柔软包裹着。
“可能是贫血...”沐晓雨拙劣地撒了一个谎，声音细若蚊呐，“让我缓一缓就好...”
脑海中纷乱的画面依然在不断闪现，每一个曾经以为美好的回忆，每一段曾经认为真诚的对话，如今却都像泡沫一般，破裂消散。
沐晓雨其实明白的，这世上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巧合了。
不再会有人凑巧地与她淋着同一场雨，不再会有人关切地问出那句“你怎么了？”。
不，乃至于...可能那一切，都不是巧合。
沐晓雨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好怕自己会就此...
“晓雨！”
冼明雪急切的声音，总算惊醒了些许神智。
沐晓雨勉强抬头，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我没事...”
她尝试站起来，但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得很。
萦绕在心上的无力感，那种被欺骗的痛苦，统统化作了实质性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陪你去买药吧...”冼明雪搀扶着她，语气中满是担忧，“或者去医院...”
“不，不用...”沐晓雨倔强地摇摇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不想去买药，更不想去医院。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