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七分，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中不时闪过紫色的电光，将卧室照得忽明忽暗。
王孟杰在雷声抵达前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仿佛身体里装着比气象台更精准的预警系统。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扩张到极致，虹膜上倒映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像无数挣扎的鬼手。
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试图咽下卡在气管里的恐惧。纯棉睡衣紧贴在背上，汗水在脊椎凹陷处积成一小洼水潭。他缓慢地转动脖颈，听到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正在酝酿一场暴怒，紫色的电光不时照亮对面楼顶废弃的鸽舍，那些空荡荡的巢穴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眶。
"又来了..."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王孟杰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镜腿的螺丝有些松动，这让他想起上周送去维修却再没取回的腕表。电子钟的蓝光在镜片上晕开，数字从05:47跳到05:48，精确得像某种残酷的仪式。
梦境残像在视网膜上跳动：血月边缘爬满黑色血管，天空碎成无数锋利的镜片，那个银发身影站在由肢体堆砌的山丘上，长枪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某种荧光液体...王孟杰用拇指重重按压眉心，直到疼痛驱散幻影。
这个动作让他右肩胛骨处的半月形疤痕开始隐隐发热，那是三年前暴雨夜留下的纪念品，每逢低气压就会苏醒的古老疼痛。
浴室镜面蒙着厚重的水汽。王孟杰用手掌抹开一片清晰的区域，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睑浮肿，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像两道深刻的括弧，将整张脸框进"疲惫"这个词里。冷水拍在脸上时，他注意到自己左手无名指在微微抽搐，这是连续加班两周的后遗症。
水流在陶瓷洗手池里形成逆时针旋转的漩涡。王孟杰出神地望着水面，恍惚间看到许多模糊的面孔在涡流中沉浮：有戴着生日帽的妹妹，有总是少找零钱的便利店店员，还有那个在电梯里经常碰见却从未打招呼的西装男...最深处似乎有张自己的脸，但嘴角挂着从未有过的狰狞笑容。
"啪！"鸡蛋在碗沿磕出清脆的裂响。王孟杰盯着蛋清里那缕血丝，想起上周在超市冷柜前遇到的奇怪老太。她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购物袋："小伙子，鸡蛋要对着光看，现在的东西啊..."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絮叨，现在却莫名想起老太浑浊眼珠里闪过的异样光芒。
煎蛋的香气飘进走廊时，余曦莲的卧室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少女赤着脚走出来，丝绸睡裙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像朵含苞待放的昙花。当她看到餐桌上千篇一律的早餐组合时，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哥..."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牛奶杯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其实学校后街新开了家粥铺，听说..."
玄关处传来的关门声截断了未尽的话语。余曦莲望着鞋柜上消失的皮鞋，将番茄酱挤成扭曲的螺旋状。她机械地咀嚼着面包，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
公交站台的铁质长椅结着细密的水珠。王孟杰把公文包垫在腿上，翻开昨晚没写完的季度报告。纸张边缘沾着咖啡渍，像幅抽象的地形图。晨雾中，几个穿校服的女生挤在广告牌下分享耳机，白色线缆蛇一般缠绕在她们手腕间。
"魔法少女蝴蝶蓝，与你相约仲夏夜演唱会！"
屏幕里的少女们旋转跳跃，裙摆上的亮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兴奋地举起手机，有个戴兔耳发箍的甚至跟着节奏跳了起来。王孟杰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报表——直到某个海蓝色的身影闯入视线。
"抓到你了！"林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她今天穿了条荷叶边连衣裙，颜色竟和广告里的魔法少女如出一辙。
"报告我发你了。"王孟杰无奈地摇头，"但刘总说过这次不能全抄..."
"知道啦知道啦！"少女双手合十，眼睛弯成月牙，"我就是好奇孟杰哥喜欢哪种类型嘛！"她突然凑近，洗发水的柠檬香扑面而来。"是元气型的蝴蝶蓝，还是灵怪型的煌舞？"
王孟杰用文件夹轻敲她额头："是能按时交报告的靠谱型。"公交车恰在此时进站，碾碎了林慧故作委屈的嘟囔。
公交车进站时卷起一阵热风，王孟杰扶住踉跄的林慧。车厢里挤满昏昏欲睡的上班族，有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正对着手机练习假笑，大概是在准备视频会议。
到了公司，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罗孟杰和林慧都属于那种比较早来的那种，好吧，其实只有罗孟杰起来的早，林慧是知道罗孟杰也这么早才强迫自己离开温暖被窝的怀抱。
来到了办公室，两人总算是分开来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位。王孟杰放下公文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堆杂乱的资料，然后去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准备开启一天的牛马生活。
办公室的咖啡机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王孟杰端着印有公司logo的马克杯，看着褐色液体表面晃动的倒影。三十七层的高度让整座城市尽收眼底，远处妹妹学校的天文台圆顶在晨光中像颗珍珠。
第一下震动来得毫无征兆。马克杯突然倾斜，咖啡在空中凝成琥珀色的水珠。王孟杰看着它缓慢地下坠，在撞上地毯前，整面落地窗突然爆发出蛛网状的裂纹。
"呜——"防空警报撕开空气。与寻常消防演习不同，这次警报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像是用电子合成器模拟的鲸歌。天花板开始筛落碎屑，有人工智能助理的机械女声在广播系统里卡顿："警...告...魔...型...危..."
这个声音，王孟杰曾经听过了无数次，这道声音就像是一块石头，激起了王孟杰已经隐藏起来的过去回忆，那是魔兽入侵的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