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出现的还真是时候啊。而且偏偏还选了那种地方干那种事。”
离开公园以后，小倩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一直快步走在前面。
“可能是觉得，那时候公园没什么人了吧。”
还真是虎狼之词一般的发言啊。其实，所谓的【那种事情】，其实也是一对年轻情侣，在路灯底下的木椅上深情接吻罢了。
“小倩，你现在，莫非是在生气吗？”
“刚刚那么好的气氛被破坏掉了，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啊。”
“好了好了，别在意那么多了。”
我走在后边摸了摸她那小小的后脑勺，
“江川，你没什么感觉吗？”
“嘛，是挺可惜的，但我们也总不能怪人家吧，毕竟我们那位置本身就没什么人在意。”
“只有我一个人在抱怨，显得我好像是个笨蛋一样。”
“成了笨蛋的小倩也很可爱啊。”
“我要的不是这个了。”
小倩的声音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傍晚的街道上。她依然快步走在前方，白色连衣裙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在路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一般来说，女孩子生气了，哄她最好的方式就是夸她，这是老爹跟我说的。但现在好像小倩现在不能归为【一般的女孩子】。
“那小倩你想要的是......”
“明知故问。”
暮色渐浓，行道树的影子在地上交织成网。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声响，混着夏日最后的蝉鸣。
“那家甜品店还开着，”
我指了指马路对面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店铺，
“要不要去吃你最喜欢的草莓大福？”
小倩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飘向甜品店的方向。橱窗里陈列的草莓大福确实很诱人，鲜红的草莓在乳白色麻薯中若隐若现。但她的视线很快又回到前方，摇了摇头。
“今天不想吃甜的。”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过两个街区。街边的自动贩卖机发出嗡嗡的运转声，我投币买了两罐热奶茶，将其中一罐贴在小倩手背上。
“小心烫。”我说。
小倩接过奶茶，指尖与我的短暂相触，像蝴蝶停留般轻盈。她拉开拉环，热气立刻在凉爽的夜空中氤氲开来，模糊了她的表情。
“其实......”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我不是在生那对情侣的气。”
我侧头看她，等待下文。小倩的睫毛在路灯照射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我只是......”
她握紧奶茶罐，指节微微发白，
“觉得我们太胆小了。明明可以像他们一样......”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小倩的头发被吹乱了几缕，我下意识伸手想帮她拨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此刻的表情让我不敢轻举妄动。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小倩脸上见过的、介于懊恼与羞涩之间的复杂神情。
“江川，”
她突然转向我，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
“不会啊。”
我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回答太过敷衍，赶紧补充道，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小倩很真实。”
小倩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我的话。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我的鼻尖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转瞬间，细密的雨点便织成了网，将我们笼罩其中。
“下雨了。”
我拉起小倩的手腕向最近的便利店跑去。她的手腕很纤细，脉搏在我掌心下快速跳动。
便利店的屋檐下已经挤了三四个避雨的人。我们挤在最边缘的位置，雨水从屋檐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小倩的右肩还是被淋湿了一小块，白色布料变得半透明，隐约能看到她锁骨的轮廓。我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发烫。
“江川，给。”
小倩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正顺着发梢往下滴。
“谢谢。”
我接过纸巾，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小倩迅速缩回手，假装整理被雨打湿的裙摆。
雨越下越大，在柏油路面上敲打出杂乱的节奏。便利店里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出来，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地面上，两个模糊的剪影靠得很近，却又没有真正接触。
“其实......”
小倩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刚才是在生自己的气。 ”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沾了雨水的凉鞋。水珠从她的小腿上滑落，像透明的泪痕。
她深吸一口气，
“我们明明已经交往了半个多月了，却连在公园接个吻都要犹豫半天。我，还是太胆小了，总是担心被别人看到......”
“小倩......，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嘛。”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笨拙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而湿润，在我掌心轻轻颤抖。
“而且......”
她继续说道，目光依然低垂，
“江川，你身边有个比我还了解现在的你的女生，我怎么能不着急啊？”
“什么？”
小倩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刺入我的胸口。雨点打在便利店屋檐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鼓动的声音。
滴雨水从她发梢滑落，沿着脸颊滚下。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才没有......是我考虑不周。”
我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原来小倩今天反常的情绪，不仅仅是因为那对情侣——而是因为千翎。
“那只是...”
我艰难地组织语言，
“只是朋友之间的普通来往。”
“我知道。”
小倩突然笑了，那笑容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裂的薄冰，
“我知道江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奶茶罐上的水珠，
“是突然意识到，在学校里，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你递一罐饮料。”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
“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一辆汽车从雨中驶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们的裤脚。我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鞋尖，突然理解了小倩今天所有反常行为的根源——不是任性，不是幼稚，而是对这段无法公开的关系的焦虑，以及对千翎本能般的警惕。
“小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
“千翎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朋友而已，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
“不要！”
小倩打断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成为那种限制男友交友的讨厌女生。”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雨中模糊的街景，
“而且......问题不在千翎同学身上，而是在我。”
她将空奶茶罐捏扁，铝制外壳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太贪心了。既想要保持同居的秘密，又想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明明知道不可能两全其美，却还是忍不住闹脾气。”
她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个很麻烦的青梅竹马吧，就连出场都是那么突然。”
雨势渐小，但夜色已深。便利店的店员开始收拾门外的促销招牌，提醒我们快要打烊了。
“回家吧。”
“要买把伞吗？”
我指了指店内的伞架，
“我带了。”
小倩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
“只是有点小，委屈一下吧。”
撑开的伞确实不大，淡蓝色的伞面上印着白色云朵。我们不得不靠得很近，肩膀相贴，才能保证两个人都不会被淋湿。
我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桃子香气，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吻她——就在这里
雨声似乎变小了，街道变得安静起来。
我们继续在雨中前行，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小倩的肩膀紧贴着我的手臂，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我们的公寓楼已经近在眼前。三楼的窗户黑漆漆的——今早出门时我忘记开小夜灯了。小倩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问，
她摇摇头，松开我的衣角，转而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害羞地躲开。她的掌心温暖而湿润，坚定地与我十指相扣。
“今天，这次就当是练习了。”
小倩，甩开了手中的这叠伞，就这样湿漉漉的——
吻了上来，
不同于之前的轻吻，
这是来自于阔别三年的青梅竹马，深邃的，充满爱意的，但同时又略显羞涩的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又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终于退开一点距离，却仍抓着我的领带不放。她的脸颊染上了樱花般的粉红，眼睛湿漉漉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