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嗯。”
和初中时期的两位老朋友告别以后，我看天色不早了，便直接回家了，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暖光灯还亮着。小倩蜷缩在沙发一角，听到动静后立刻抬起头，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润光泽。
“其实，小倩你可以先休息的，没必要特地在这里等我。”
她放下手中的书，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朝我走来，
“有个最重要的笨蛋还在外面，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唔……”
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我耳根一热，下意识抓住她环在我腰间的手。厨房飘来淡淡的甜香，是她在热牛奶的味道。
“要喝杯热可可吗？”
“可以的话，我现在想喝杯果茶。”
我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衣领，
“烤肉吃得太腻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现在喝茶的话，今晚睡不着就不管你了啊。”
小倩从冰箱取出早就泡好的果茶，玻璃杯外壁立刻凝结出一层水珠，
我接过冰凉的杯子，指尖碰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小倩突然"噗嗤"笑出声，”
“今天还顺利吗？听说你被训得很惨啊。”
“诶？”
冰凉的果茶差点呛进气管，
“你怎么……”
“我加了蔓青她的line。”
她歪着头，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
“什么时候？”
我盯着杯子里漂浮的柠檬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上次再咖啡厅里和他们偶遇之后，我们就加上了。放心吧，我没有过问你们初中的事情。”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放下杯子，冰凉的杯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
“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是吗？”
小倩突然站起身，我下意识抬头，却看见她端着果茶往厨房走去，
“要加点蜂蜜吗？”
“......啊？”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声音都会有点哑。”
她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
“蜂蜜对嗓子好，而且......”
她顿了顿，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从橱柜里取出蜂蜜罐的背影。
“小倩......”
“嗯？”
“你不好奇细节吗？你之前不是......”
她端着加好蜂蜜的果茶走回来，杯底与茶几接触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趁一个人心情失落的时候，去套话可是很卑鄙的。”
她的手指拂过我的刘海，
“不过......”
“不过？”
随后她俯下身子，捧着我的脸颊，
“打着安慰你的借口，贴在江川身上一会也是可以的。”
蝉鸣声突然变得遥远起来。小倩的拥抱比想象中更用力，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她特有的体温将我包裹。我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视线模糊地落在她身后那盏暖黄色的落地灯上。
“......其实不用勉强自己说话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当个大姐姐哦。”
她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这个认知让我鼻尖一酸——明明我才是年长的那个。
“我......”
喉咙里像是卡着晒干的柠檬片，酸涩得发疼。
小倩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指尖偶尔蹭到后颈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哼起了某部动画电影的插曲，走调得厉害，却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用来敷额头的，吸满凉水的毛巾。
“他们......当时说......”
第一滴眼泪落在她睡衣肩线的时候，她哼唱的节奏连一秒钟都没有乱。但环住我腰肢的手臂明显收紧了些，像是要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我在这里”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初中时社团的伊始，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光，以及那件事以后给大家带来的麻烦，我真的......
小倩的睡衣领口被浸湿一大片，可她只是时不时用脸颊蹭蹭我的耳尖，仿佛我倾诉的不过是"今天便利店饭团卖完了"这种小事。
“好一些了吗？”
“嗯。”
小倩突然松开怀抱，我慌忙用手背抹眼睛，却被她抓住手腕。
“用这个。”
她掏出印着卡通图案的手帕，动作粗鲁地按在我脸上，眼圈却红得比我更厉害。
“......笨蛋。”
这句带着鼻音的骂声让我终于笑出来。擤鼻涕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特别蠢，可小倩只是认真地把手帕叠成小方块，又翻面按在我鼻子上。
“还要吗？蜂蜜。”
她指着我的喉咙问道，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水光。我摇摇头，突然发现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重量，不知何时变成了她落在我发顶的，轻如羽毛的亲吻。
......
我揉了揉发红的眼角，低声说道，
“……谢谢你，小倩。”
她撇了撇嘴，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
“可是……”
我犹豫了一会，
“不过啊，如果那时候我没转学走的话，或许你就不用一个人憋那么久了。”
“但是……”
我低声说，
“如果那时候你也在，我反而会担心……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因为我被诬陷的事情，被牵连进去。”
话音刚落，小倩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所以这才是问题所在！”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你的朋友们生气，不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吗？擅自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觉得‘只要我一个人扛着就好’？”
“笨蛋，你又在想那种‘如果当时’的假设了？”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沉默了一瞬，随后叹了口气，伸手捏住我的脸颊。
“你以为是在保护他们，可对他们来说，那才是最伤人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哑口无言。
因为，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就擅自切断了联系。
小倩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我身边，语气缓和了些。
“……不过，现在还不晚。”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
“至少，你现在愿意说出来了。”
我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胸口涌上一股暖意。
“嗯。”
“而且……”
她突然起身，随后有转向我，
“现在不是还有我吗？”
她忽然凑近，额头抵着我的肩膀，闷闷地补了一句，
“现在，江川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依靠我。”
“还有，以后不准再擅自决定‘为我好’了，听到没？”
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风轻轻掀起窗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