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也许自己被高层出卖的真正原因在这里吧。毕竟生科开的条件再诱人，这种自断武器的做法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若是为了灭口，那就说的通了。
高层也不知道迪尔知道了多少，不过这样总是保险一些。毕竟一旦被插了玩偶芯片，那些东西不管她看没看到，她的大脑都将会变成一团浆糊。
“琉森！”
洛佩兹大妈的喊声将迪尔拉回现实。
“海带汤好了没？”
“马上好了！”
迪尔——不，现在是琉森了——将便携式终端塞进贴身的内兜。这是她用别人废弃的终端和一些从垃圾场捡来的电子元件自己组装的。这一个月来，她一直试图在网络上寻找自己的消息，看看是否有人知道她还活着。
她应该不会就这样被轻易放过，毕竟生物科技要她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让他们吃下这个闷亏然后就这样一声不吭是不可能的。
“来了来了，海带汤马上就好。"琉森系上围裙，熟练地搅动锅中冒着泡的浓汤。厨房里弥漫着海带和酸菜的混合香气，这是青石巷特有的风味，用酸雾过滤站附近生长的特殊藻类和底层特有的发酵蔬菜制成。
洛佩兹大妈是个身材魁梧的墨西哥裔女人，脸上的皱纹和笑纹交织在一起，总是穿着色彩艳丽的长裙和围裙。她的餐厅"洛佩兹妈妈的厨房"是青石巷为数不多的温暖角落，也是迪尔的避风港。
"快点啊，今天客人特别多，"洛佩兹大妈的嗓门大的不行，"10号桌的机械师们都等不及了，他们刚从过滤塔的维修工作回来，饿得像狼一样。"
琉森熟练地将海带汤盛入碗中，摆在托盘上。"好了，我这就端出去。"
踏出后厨，琉森一眼就认出了10号桌的几位机械师。他们身上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手上还残留着工具痕迹。在酸雾区工作的人们总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疲惫但坚韧，就像锈铁区本身。
"海带汤，还有面包，"琉森将食物摆在桌上，"小心烫。"
"谢啦，新来的小姑娘，"其中一位年长的机械师向她点头致意，"你做的汤比洛佩兹做的还好喝，别告诉她我这么说。"他对琉森眨了眨眼。
琉森笑着回应。
说实在的，她到现在还不是能很好适应。虽然之前做过那么多任务，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琉森早已经学会以各种面目，各种身份来完美应对各种交流。但是这样淳朴、单纯的氛围总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不是没见过好人，只是没见过这么多。
大家都很和善。
锈铁区不算小，人们却都像邻里一样团结。
她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际层看似高高在上、光鲜亮丽，实际上藏污纳垢，全是坏的流脓的人和令人作呕的事。琉森时时刻刻在这样一个化粪池里生活，身上染了味，手上也粘了不少污秽。
琉森因为任务的事其实去过不少次中层，但是底层她从未下来过。相较而言，被中上层当做垃圾填埋场和抛尸地的底层，在琉森心中，比天际层干净多了。至少这段时间，抛开对自己身份暴露的担心外，她过的挺舒服。
她扫了一眼周围，餐厅内坐满了各种底层居民：过滤塔的工人、回收站的搬运工、小型义体修理店的技师，甚至还有几位穿着破旧但依然能看出曾经不菲的改装义体的前中层人士。在底层，大家都在忙着求生，没人会刻意去追问别人的过去。
琉森正需要这样的环境。
"琉森，过来一下！"洛佩兹从前台呼唤她。
迪尔走过去，看见一位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瘦小男子正在和洛佩兹交谈。
"这是马库斯，"洛佩兹介绍道，"清道夫帮的新人，以后每周二负责这片区域的垃圾回收。马库斯，这是琉森，我的帮厨，也是我的房客。"
"你好，"马库斯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迪尔注意到他的左手是最便宜的那种机械义肢，指节处已经有些生锈。她握了握他的手，感受到他手掌心的粗糙。
"以后垃圾都放在后巷的绿色桶里，"马库斯说，"别和其他区域的混在一起，我们有分类回收的流程。"
"明白了，"琉森点点头，"我会记住的。"
送走马库斯后，洛佩兹拍了拍琉森的肩膀："去歇会儿吧，这会已经没啥人了，下午三点再来帮我准备晚餐。"
"不用了，我不累。"琉森说。实际上，她曾经有次任务需要她连续工作72小时不休息。现在这样的工作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休假。
"别逞强，"洛佩兹坚持道，"我可不想你累坏了。一个月前我在巷子里捡到你时，你都不知道你那样。现在好不容易有点人形了，可别又给我折腾回去。"
琉森知道无法说服这位固执的墨西哥大妈，只好点头同意。她脱下围裙，走出餐厅，来到青石巷的主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