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在日语中译作文芸部或者「ぶんげいぶ」,指以文学阅读与创作为活动内容的学生社团。
在动漫中屡见不鲜的社团,常常会有特定人物出现,比如文学少女。
青山文学社,一个传承悠久的老社团,时有出现这样属性的人物,例如上一届文学社部长奈良淳子。
社团招新时,清枝素就是因她选择加入文学社。
在某天阳光温暖的下午,中庭的绿荫遮天蔽日。
在人来人往中,奈良坐在中庭的长椅上,翻阅着手中的精装书,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恬静而安详。
在她的身边,是文学社们的成员,人数不多,都很高兴地分享着读书心得。
清枝素喜欢文学社这样的平和日常,对他来说,看美少女读书是一种视觉享受。
然而,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很久。
武内弘树——造成文学社废社的罪魁祸首。
◇
下午三点半,放学下课铃声响起。
清枝素收起课本和画满涂鸦的草稿本——这是他上数学课无聊时画的,背起单肩包,准备离开教室。
“一起走吗?”说话的是有着利落短发、笑容很爽朗的男生。
他叫后藤明,是清枝素在班上玩得好的男性友人。
清枝素点点头,两个人一起随着人流离开教学楼,到草坪附近的车棚——停放自行车的地方。
车棚附近没有什么人,大多数学生都前往社团大楼和体育馆的方向。
现在时间还早,除去归家部和报了补习班的学生,这个点基本要去社团参加社团活动。
“怎么了?”后藤明刚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抬头一看,发现清枝素注视前往体育馆的人群。
“没事。”清枝素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后藤明眨了眨眼,顺着清枝素刚才目光的方向看去——一群上半身穿着剑道服,手里提着竹刀的少男少女,正有说有笑地前往体育馆。
加入体育社团,尤其像剑道、棒球这一类,会在学生群体成为十分耀眼的存在。
挥洒竹刀时的汗水,比赛场上击败对手的飒爽英姿,与前辈们一起度过最后的夏天,以及合宿时与暗恋自己的后辈品尝青涩的恋爱……对于其他普通学生来说,这是令人羡慕的,也是最接近现实的现充生活。
清枝素对修炼剑道的生活有些许怀念,但他没有修行的理由,所以已经放弃了。
按教他理心流的师父的话来讲就是:
“学习剑道就是要学习剑道的奥义,剑术并非埋头苦练技术就可以了,真正的剑客会追求心技一体。”
“然而,找不到挥剑理由的人是无法领悟到这个境界。”
这很像活在江户时代的浪人说出来的话。
“他们去年在IH预选上没有出线。”后藤明一只手比了割喉的动作,语气带着不屑,“而且还是惨输。”
“三月份的魁星旗比赛好像没参加,好像是为了今年六月份中旬的IH的预选。”
全国高等学校剣道选抜大会(简称IH),级别最高的日本剑道赛事之一,一般来说是学校剑道部内选拔优秀的部员参加。
而且参赛资格严苛,学校团体要先参加都道府县预选赛,在县内击败所有队伍,取得预选资格,成为县内的冠军才可前往指定地点,参加全国赛。
一般6-7月开始预选(不同地方举办时间有所差异),7月中旬要完成全部的地方开幕选拔。
青山高的剑道社去年在县大赛没有成功,八进四时遇到强校连败三本,被淘汰出局。
“剑道社去年不是加入了个新成员,而且一来就是副将的位置?”清枝素想起武内退社时,扬言要去剑道社。
(PS:副将指的剑道出战的名单,按顺序分别是前锋、次锋、中坚、副将、大将)
“你是指三年级的武内弘树?”
后藤明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偷听,压低嗓音偷偷道,“他一上来就击败了原先剑道部的副将,并且在去年的新人赛取得了一定成绩。”
“实力优秀,但私下风评不太好。”
“经常以训练为由,骚扰女性部员;指导新人时,喜欢训斥,下手还很重……”
“他还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之前感情很好,有人撞见过他们从酒店出来。”
“不过后来分手了,女方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精神上出了问题,已经很久没来学校……”
后藤明说着说着,话音突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那女生就叫奈良淳子,有听清枝提起过,似乎就是文学社的部长。
“额……清枝,这些都是我社团前辈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后藤明有些慌乱,一向有话直说的他一时不知从何解释。
平日能从清枝嘴里听见的女生名字不超过五个,难保那位学姐和清枝关系很好。
果然,每个岛国人都有读空气这种能力。
“没事,我刚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文学社签到。”清枝素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将单肩包挎在肩上,稍微撩拨额前遮挡视野的头发,撇下一句“下次再一起回家”,就往着社团大楼方向跑去。
后藤明“诶”了一声,可清枝素已经“唰”地跑出了很远,他一个人留在原地愣住。
“清枝,可文学社早就宣布停社了啊……”
◇
青山高中作为在东京能排进前二十的高校,面积宽阔,内部设施十分齐全,体育馆和社团大楼在校门的同一侧方向。
前往社团大楼的路上能看见许多前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路旁一叶樱的花瓣铺满了人行道,偶尔也会落在行人的肩膀上。
这样青春题材电影开头常出现的场景,在青山高的四月里,每一天都会上演。
但有人来错了片场,路旁的行人纷纷侧目。
“呼—”
清枝素感到有些疲累,大口呼出白色气体,显然四点的体能还是过于孱弱。
现在天气还没回暖,冷空气进入肺部,胸膛隐隐有些刺痛。
说实话,他不是什么很热爱文学的人,仅仅是比别人多看了点书爱写些句子,充其量也就是个文艺青年。
村上春树、川端、太宰治、大江健…一个个日本作家生平作品记得他头痛。
那此刻奔跑的理由是什么?
身体自己动了起来,脑海里想要去那个熟悉的活动部室,想去见一直坐在那看书,永远面带微笑的黑长发少女。
可文学社因为管理不善,已经停止部活了,现在的活动部室空无一人。
“就当是去告别吧。”
情绪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酸痛感从四肢传来,脚下的步伐渐渐放缓,在快到社团大楼门口时停下来。
四月的春风不够温柔,带着些寒冬未褪的冷冽。不远处的体育馆传来剑道社的成员大声呵斥和挥舞竹刀的声音。
他听着风声,穿过长廊,走进社团楼。
社团大楼的一楼属于文化系社团。
堪比运动系社团训练强度的吹奏乐部占据了最好的隔音教室;美术社的油画作品展示在走廊的宣传栏;花道部的插花作业点缀了洗水池边的窗台,招新册上隔壁影视部放出了下一次旅游拍摄计划。
每个社团的成员积极参与社团活动,凭借着热爱和努力,指望在下一次的文化祭上展现出社团风采。
清枝素踏上楼梯,右转进入走廊,走到楼道的尽头,站在文学社部活教室门前。
由于部活成果减少、人员不足等原因,文学社被分到五楼最偏僻的教室。
“估计是最后一次来文学社了。”
待到五月的体育祭结束之后,学生会清点社团成果,这里怕是要成为历史。
吱~
清枝素转动把手,推开门。
教室的空间十分狭窄,四周堆满装着杂物的箱子、备有座椅、橱柜,以及掉了色的地球仪。
让人意外的是,窗边出现了一位身穿巫女服的少女。
她背对着清枝素,上身穿着白色的和服外衣,宽大的袖口露出洁白无瑕的双手撑在窗框上;柔顺的青丝长发被白色的檀纸扎起,顺着纤细的腰间滑落;修长的两膝被足袋包裹,藏在红色的裤裙里,偶尔有风吹来才能窥见其中的绝色。
等等……那是白色的?
“看够了吗?”
少女侧脸回看,清冷的声音里带有不容侵犯的意味。
刹那间,一阵海风从窗户外急速吹来。
桌上的书籍被快速翻开,洁白的窗帘随风飘扬,纸张一张一张地扬起,纷乱的像晴空飞翔的白鸽,有不少落在她穿着红纽草鞋的脚边。
好、好漂亮,对方的相貌只在电视剧上才能看见,这样的装扮和气质难出其二。
“原来是哑巴吗?”
少女歪了歪俏丽的小脸,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你是文学社的部员?”
听见文学社三个字,清枝素一下回过神来,暂且不论对方为什么穿着巫女服,在此处的动机先要确认。
“我是文学社的二年级部员”
“冒昧问下,你是要参加文学社的新生吗?”
“不是哑巴,却是笨蛋呢。”
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少女掩嘴轻笑了一下,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名字?”
“清枝素。”
“清枝素?(Kiyoe daso)”
“对。”
“花见薰。”
“花见薰(Hanami kaoru)吗?”清枝素按照罗马音拼出了对方的名字,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但他保证,自己从未在文学社见过这位少女,因为对方的长相比奈良淳子还要让人记忆深刻,绝对是见一眼就难以忘怀的类型。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我对这个名字确实没什么印象。”
“我应该比你早一年入社。”花见薰将发丝拨弄到耳后,露出小巧玲珑的耳廓,“不过我休学了一年。”
难怪,原来是幽灵部员——社团里不常出现的人,像是幽灵一样只存在记录成员的花名册。
“除你之外,我没有见到文学社其他部员。”
“清枝同学,你能解释一下文学社,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花见薰指了指随手可见的堆积杂物,连书橱摆放的书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明显很久没有人来了。
清枝素叹了口气,将他视角下的文学社处境徐徐道出
花见薰靠着窗边的墙,听着他的讲述,似乎早有预料,黑曜石般的眸子显得十分平静,看不到任何反应。
然而,当听见文学社即将废社的消息时,那对明亮的黑曜石忽地黯淡了下来,失去了色泽,像冬天的湖面覆上一层厚厚的冰。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捕捉到她的神情变化,清枝素这般想着。
奈良部长和武内弘树的感情纠纷,破坏了社团内的氛围。
再加上因毕业升学的人员变动、社团成果的匮乏等诸多原因,文学社才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他无能为力地注视这一切发生,像某些烂俗恋爱剧本里的路人配角。
“……总之,文学社就成了现在这样。”
清枝素讲得都有些口渴,但花见薰似乎没在认真听。
午后气温转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窗前,整个身子沐浴在阳光里,白衣绯袴,似从国语课本里走出的古代巫女。
外面的樱树摇曳,她的侧脸注视着窗外,眼眸里满是纷纷扬扬落下的樱花。
“清枝同学。”
“想和我一起重建文学社吗?”
刹那间,窗外樱花攒动,他眼中的巫女亮起了金色光点。
耳畔传来播报的机械声音。
【叮,你收到一份金色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