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真衣隐约觉得自己侄女最近不太对劲,举止投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熟韵味。
她在一次户外聚餐上谈起这件事情。
“哦?”黑崎郁子太太感兴趣地打量花见家这位出众的神子。
“她肯定不是了。”花见真衣做了撩头发的动作,肯定道“小薰的这个动作,明显比以往妩媚了,不像是少女的动作。”
“困了。”
花见薰做出一个打哈欠的动作。
她坐在蓝色餐垫上,特制的白色巫女服轻盈如羽,如瀑的黑发倾泻下来,点点黄花点缀旁边绿茵地。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的清枝素,立马接话道:“花见桑是困了,这不叫妩媚,而是少女的慵懒。”
“那她的眼角变长?”
“那你也困了。”花见桑回答道。
花见薰的御用翻译解释道:“花见的意思是,你怎么看待世界,世界就怎么看待你,真衣姐,你困了,所以看每个人都觉得眼角变长。”
“那这个也是因为我困了?”真衣有些好笑地拉开自己侄女衣领,露出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出淤泥而不染的绿荷上,明明白白结出一点红。
先前不直接拆穿,便是想看这两人还能找什么理由。
花见薰瞥了清枝素一眼,这久久没有褪去的红印记,就是某人的佳作。
“咳咳。”某罪魁祸首轻咳两声,随后厚着脸皮说道,“这一看就是蚊子咬的。”
“蚊子咬的?”
花见真衣有些好笑问他。
“你是蚊子?”
“是。”
真衣和郁子哈哈笑起来。
“你搞什么?”花见往他腰间掐两下。
“嘶,痛痛痛……”清枝素连忙求饶,委屈揉着腰间肉,“这不是不能随便撒谎嘛。”
“那神子大人是承认动了凡心咯?”真衣看着这般配的两人,忍不住调侃自己家这口是心非的小侄女。
“用得着这么麻烦?”看着他俩打情骂俏,黑崎千沢冷冷一笑,“你还是处吗?”
“我和你一样。”花见自顾自拨弄发梢,话语间携枪弄棒。
“哇哦~”真衣和郁子两人像17、18岁的少女正在看同学绯闻,发出配合的惊叹声。
“那我就和家仆一样。”
“啊?”
在众人投射的目光下,清枝素左顾右看,一左一右坐的两位大小姐没一个是好惹的。
“我不是处女。”
“哈哈哈。”
真衣和郁子如银铃般笑起来。
似乎是忍受不了调侃,穿着白服的巫女起身,一声不吭向公园小道走。
“花见桑,我跟你一起。”
“等下我。”
清枝连忙追上去,看起来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两位太太的笑声听得他心里发慌,
两个人并肩的身影渐渐远去,黑崎千沢依旧端坐原地,拿着茶杯,细细品着下午茶。
这让知道自己女儿脾气的黑崎郁子感到好奇,她居然放任清枝的行径,这么宽容大方属实少见。
“千沢,你不一起去吗?”
“清枝君和小薰可是要走远了。”
“不用。”
黑崎千沢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略微“啧”一声,将茶杯放下。
“都快结婚的人了……”
“这两人还一个比一个幼稚。”
◇
回到井之头公园的小径上,此时彩霞满天,染红天际,映红湖面。
远处绿荫葱葱,湖泊堤岸种满樱树,此时尚未开放。
“花见桑,我帅吗?”
“不帅。”
清枝将她的小手牵起来,稍微摇晃下,像是宣誓主权。
“不帅还让牵起来?”
“花见桑,你品味果然与众不同。”
花见任由他牵着,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没见过有人损自己这么起劲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他会这样,一点都不心疼自己。
“我又不那么肤浅。”
“对于喜欢的标准,难道是只看颜值?”
花见仔细想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免得他多想。
即便两人都知道,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绝不会是因为长相。
“客观上的容貌只是一时的,随着时间推移,谁都有容颜衰老的那天。”
“抵挡岁月侵蚀的,唯有爱与真心。”
眼睛是一对干净透亮的镜头,收拢此刻公园的全景,现实的虚像与镜头的实物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出场人物和背影没有任何关联。
远处绿色的树荫在婆娑,天空橙色的云在流动,湖泊蓝色的鱼在游动。
而她是一种透明的幻象,景物则是全景流动的朦胧色彩,所有的美映照在她的幻影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清枝的心几乎为之颤动。
“花见桑,那件事你怎么考虑的?”
“什么怎么考虑?”
“关于之前提的毕业结婚的事情。”
“你有提过吗?”
她语气依旧清冷,但攀红的脸颊足以说明一切。
许是记仇他的好色、他的洒脱、他的巧言令色。
“人生大事啊、人生大事啊、关于后半辈子幸福的事情。”
“那就大发慈悲再听你说一次吧。”
总是如此,总是这般,只愿意捉弄他一人的清冷巫女。
两人甘心如此,只要彼此不会分开。
“那我再提一次。”
夕幕逐渐西沉,染红如薄纱的云朵,橙色转为蜜柑色,蜜柑色转为杏桃色,杏桃色转为龙胆或是琉璃色,绘出如同画作的美丽渐层。
拉长的影子相互依偎,不顾所谓遥远未来烦恼而兀自前进,正确呈现出青春的一页。
这幅景象比今天的夕阳还要不真实。
两人就这样,能前往到世界的尽头。
“我喜欢你,花见。”
“我们结婚吧。”
少年动人的声音啊,在她的心头如烛火摇曳。
“好。”
◇
“你要我穿这件衣服到什么时候?”花见有些不耐烦地坐在床上,想把婚服脱下来了。
白色的婚纱圣洁美丽,巨大的拖尾像地毯一样铺开。
原本挑选的美丽的、雪白的、精致的婚服,此刻也失去刚穿上时的新奇感,要不是因为某人的执念,她早就脱下来了。
“再等等。”清枝素出神道,“花见桑,你不懂,这是我从十七岁就开始做的梦。”
“啊,你真是……”
“裙摆这么长,也看不见腿啊。”花见感到头疼,对于某人的XP,她一向拿捏得死死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失效了。
15分钟后,感觉有什么从腿上攀附上来。
她的脸颊涨红,努力扯着裙摆,用手轻轻推了下他的头。
“你要死啊……”
半个小时后,觉得衣服是真的费事。
“花见桑,你知道吗?”
“我想这样很久了。”
“你、滚。”
听起来稍显无力。
一小时后,清枝素主动把梦剥开,准确来讲,是剥到一半。,
……
许是一夜美景,满船清梦压星河。
◇
待到小芽衣四岁时,清枝素终于忍受不了了。
早早去新宿那边买上玩具积木、几本儿童画册以及宫泽贤治的《银河铁道之夜》。
花见薰从神社回到家时,发现女儿坐到老公怀里,听着他讲着好宝宝要自己睡觉的魔改童话故事。
“捕鸟人为啥羡幕乔什么?”
“乔邦尼。”
“因为他没有绿色通行证。”
“你要知道,小芽衣,人们总是会下意识羡慕别人有的,而不留意自己所拥有的。”
“爸爸,什么是所拥有的?”
“比如说,你今天晚上自己一个人睡觉,会梦到银河;自己一个人睡觉,可以偷偷玩积木;自己一个人睡觉,就可以自己看画册。”
“你的自由,就是你原本拥有的。”
“自由?”
小芽衣扎着辫子,眨巴着大眼睛,有点不理解。
“自由好吃吗?”
“自由很好吃。”
“对,你只有自己睡觉才能吃到她。”
“来,跟着爸爸念三遍。”
“我一个人睡觉就是自由。”
“我一个人睡觉、就是、自由。”
……
这一幕简直没眼看,花见捂嘴好笑着看着这父女俩。
“连孩子都要骗。”
芽衣一下睁大她那双黑溜溜、如同小兽的眼睛,看渣男似的看向父亲。
“花见桑,别挑拨我们父女间的羁绊啊!”
“对的,爸爸、说的、羁绊。”
小芽衣有样学样地做着叉腰动作,她也听不懂什么叫羁绊,只觉得这样很好玩。
清枝素赶快向花见桑使眼色,让她赶快配合。
“好好好,羁绊是吧。”
“我们家小芽衣最重情重义了。”
花见揉了揉小芽衣的脑袋,牵着她的小手往餐桌走。
“先洗手吃饭。”
“好欸,饭!”
——
晚上,小芽衣躲在被窝里想,什么时候有天空会出现银河,会发光的列车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发现它们都没有出现。
爸爸说,她只要睡着就会在梦里看见他们。
可是,她不知道没有妈妈,自己要一个人怎么睡着。
小芽衣,忽然想要去见妈妈,从床上下来,悄悄走向父母的房间。
在卧室前,推开门。
“嘶。”
花见薰一时间屏住呼吸,随即放松下来,她收腰让清枝素放松,然后把被子拉到胸部以上,稍微拢了下散乱的头发。
“芽衣,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丝丝慵懒地问。
“嗯,妈妈。”小芽衣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会一个人睡觉。”
花见薰被女儿给逗笑了,说“去拿你的小被子过来吧,今天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看看自己怎么睡着的。”
“嗯!”小芽衣叮叮咚咚的走开,像一只摇晃的小漂流瓶,去拿她专属的被子。
“快点。”
卧室内,花见薰催促着清枝素赶快穿好衣服,但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反倒更像个孩子。
“听话,快出来吧。”
“都是做爸爸的人了,怎么就这点出息。”
他依然紧紧抱着她的腰不撒手,电流的感觉从脊椎直通天灵盖。
“哼~”
“等下、等下,孩子待会要看见了。”
“等她睡着了,再继续好吗?”
“之后你想怎么样,都听你的……”
被窝里翻个身出来,放过细腻柔软的温柔乡,他露出结实的胸膛。
“说好了,可不能反悔。”
——
芽衣睡在父母中间,感觉一下就要睡着了。
“爸爸。”
“嗯?”
“下次,我会努力一个人睡觉的,学着像雨宫汐妹妹一样。”
“还有,爸爸。”
“你能不能带我和雨宫妈妈再睡一次,还有早汐姨姨,她会抱着我一起睡觉,软软的很舒服。”
“还要千沢阿姨,虽然、她有点凶凶的,但好想让千沢阿姨也喜欢我。”
“好啊。”
花见薰看着乖巧的女儿,以及轻拍着女儿背部、表情温柔的清枝素,内心生起一阵甜蜜。
她笑道:“你千沢阿姨可没有讨厌你,你是所有小孩里她最喜欢的一个。”
“你要是带着爸爸跟她一起睡,她肯定巴不得。”
“啊?真的吗?”
小芽衣可爱的脸蛋上满是惊喜之色。
花见用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温柔道:
“你的眉眼是最像爸爸的。”
“小汐妹妹呢?”
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如此旺盛。
“小汐眼睛像她妈妈,但性格像你爸爸。”
“调皮捣蛋。”
小芽衣“哦”了一声,然后眨巴着眼睛,问着爸爸。
“爸爸,我想成为你喜欢的孩子。”
“你已经是了。”
清枝素亲昵地将脸贴向她,嗓音低沉而温柔:
“你们都是我所喜爱的孩子。”
“你们就是我的幸福。”
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花见薰看着这一幕,露出小有伤感的神情,床头灯映照她侧脸上,恍惚间又想起那年在樱花树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