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交谈暂歇了一阵，随后洛长安的话语再度响起。
“好像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找洛长安是为了什么。”他轻声道，“难道也是为了兽族少主之位？”
“不是，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白虎小萝莉自交谈以来第一次沉默片刻，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像是没有焦点，有些茫然地落在篝火上不动。
隔了一阵，她才缓缓说起下文：“夜枭同样是我的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在打探到他谋取始祖精血的目的后，我也前往了绝灭谷，本打算试着阻止一下的，却不曾想那场碾压般的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待我赶到时，只看到洛长安取走夜枭神魂离去的背影……”
“长久以来的仇敌一下子死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前提是他真的死到不能再死了。”
夏夜皱着小巧的鼻翼，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之所以寻找洛长安，就是要亲眼见到夜枭神魂寂灭。”
说这话时，周围陡然间寒气上涌，升腾翻涌的篝火缩了几圈，整个山洞的温度在此刻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
“看起来似乎聊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洛长安叹了一口气，说：“话题变得沉重起来了。”
空气中的凛然的杀机悄然散去，夏夜眸子中的寒芒也随之一点点敛起，低垂着脑袋，回归最开始人畜无害的小萝莉模样，说：
“抱歉，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杀意。”
她默默地给自己添了一碗汤肉，顿了顿，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洛长安却是正襟危坐，语气严肃：“确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啊？”
“你还记得洛长安是什么样子吗？”
以这小丫头片子令人堪忧的记性，连白璃都记不得，估计大概率也想不起他的模样。
不出所料，这个问题直接将她难倒，夏夜动作一滞，表情呆了呆：“……唔呃，好像，确实记不清了。”
结伴同行那会儿光惦记着仇敌的事情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太在意。
只记得他帮自己一块砍夜枭，是个好人。
而且那人似乎还给了自己一串很好吃的糖葫芦，好上加好。
有一点需要声明，给这小家伙糖葫芦是有说法。
洛长安并非萝莉控，这很重要，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坏逼。
只是当时一块同行时，看着呆呆的夏夜捧着碗聚精会神吃饭的模样，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贩剑的念头，太合适了，没能忍住，于是对她发出恶魔低语：
“你的碗好像漏了。”
没经历过世间险恶的白虎小萝莉，听后真的把手中的碗倒了过来，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才抬起小脸疑惑地说：“没漏啊。”
洛长安则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她脚下：”现在漏了。”
随后就收获到小家伙震惊委屈的表情。
再后面补偿了她几串糖葫芦，才勉强将她安抚回来。
“……”
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回来，洛长安回归正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夏夜挠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迟疑道：“到时候见到了应该能认出来吧？毕竟人们都说洛长安显眼得很，在人群堆里看上一眼都能轻松找到。”
洛长安追问：“怎么个显眼法？”
夏夜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没能答上来。
白璃却知道她的意思，曾经的洛长安给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特别是最初认识的那一两年，作为力压一切天才的妖孽，他只要站在那里，一个字都不必说，像是一柄锋芒毕露、锐利逼人的剑，漆黑的眸子即便带着些许笑意，也鲜少有人愿意与其对视，那压迫感来得格外强烈，难以抵御。
仅仅是被他随意扫上一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攥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所以人们才说他很显眼，身上的光芒将周围人压得黯淡失色，故而即便是素未谋面之人，也能一眼笃定地认出这位世间最为耀眼的天才。
听起来有些过于夸张了，洛长安不知道别人的看法，他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那会儿自己太拽了，总是靠着气势不说话装高冷，现在回想起来属实是有点傻.逼，好在这些年成熟稳重不少，已经能体会到扮猪吃老虎的快乐了。
就像现在这样，自己挂着马甲低调得很，还能放下心来跟夏夜随意地交谈。
说起来，这小萝莉真是太棒了，有情报她是真说啊，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应该这样啊，以至于给他都整得有些良心不安了。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他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有！”
没有良心的洛长安笑了笑，说：“我没见过你要找的那人。”
夏夜耷拉着脑袋，瞪大了眼睛，呆呆地说：“那没有了……”
……
后续的聊天交谈便随意得多，不再拘泥于情报，而是酒桌之上的有趣见闻。
很快夜色已深。
心满意足地吃饱，白璃抿了一口温酒，舒服得眯起明亮的眼眸，下意识地就将修长纤细的大腿伸直，搭在一旁洛长安的膝上。
然而很快便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妥之处——此时不比昨夜，周围可还有着一个小萝莉看着呢。
嘴角不由往下撇了撇，低低哼了一声，她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腿。
没理会洛长安投来的困惑视线，白璃双手抱胸，认认真真地思考起一件事来。
夏夜那小妮子要待在这里过夜，岂不是意味着她一整晚都没法收朋友费啦？
“……”
气死了，明天一早就把这家伙丢出去。
夏夜显然不懂面前白璃的所思所想，吃饱喝足之后，困意涌上心头，她伏在角落的大石头上，蜷缩着身子，闭上眼毫无顾忌地睡去了。
白璃看着缩在墙角没心没肺睡着了的娇小少女，琉璃般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不解地传音道：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睡得着的，难道就对我俩这么放心？上回她对我俩报以信任倒可以理解，毕竟那会儿她正被夜枭追杀，而我们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这回不一样，夏夜显然认不出我们，却也能这样毫无防备地睡觉？”
“夏夜大概是有着辨别敌意的能力，能够判断他人是否不怀好意。”
洛长安一边收拾餐具，一边答道，之前与夜枭结仇后，他便查阅了不少关于灵兽族的资料，对其各族都有些许了解。
“她体内流淌着上古白虎族的血脉，传说中那是主攻伐的神兽，以九幽炼狱般暴戾森寒的杀气与煞气闻名，想来对杀意的细微感知远比常人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白璃眉梢忽扬：“也就是说，咱俩是被她发好人卡啦？”
“嗯，你要这么理解也不错。”
这样说着，洛长安向篝火里加了几块木柴，然后才抬起头来，笑着终结这话题：“夜深了，我也要睡觉了。”
“别睡了，来陪我聊天吧。”
“婉拒了哈，我觉得今晚已经聊得够多了。”
“没事，天是聊不完的，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挚友啊！”
“但明天还得赶路呢，我得保持好精神才行。”
在白璃幽怨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中，洛长安取出床铺，钻进被子睡觉前还不忘正儿八经地给予鼓励：“守夜加油！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
闻言，白璃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幽幽地瞪着这个家伙。
洛长安笑眯眯的，心情畅快。
每天绞尽脑汁地贩剑骚扰朋友，只为一句“你有病是不是？”。
听到这一句话，就感觉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生活极其有盼头。
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教会白璃比划中指，如今可以在美少女翻着毫无杀伤力的可爱白眼中安然睡去。
见他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的模样，白璃冷哼一声。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擅长惹人生气了。
哼，喜欢睡觉是吧？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很有耐心地等了一阵，见那头没了动静，白璃清亮的眼睛转了转，旋即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
目光落在他那张清隽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嗯，难得的机会，不给洛长安在脸上画个王八绝对要后悔一整年！
偷偷摸摸地掏出笔，还在思索着王八要怎么画，不料一低头就看见洛长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她轻咬着笔头的倒影。
白璃眨巴了下眼睛，一点心虚都没溢出。
“幼稚鬼。”洛长安抬手指她，“我还不了解你？”
旋即夺下她叼在嘴边的笔，“证据确凿，没收了。”
“原来你一直在防备着我。”白璃瞪大了眼，一脸痛心地捂胸，倒反天罡道，“失望！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对我心怀不轨了对么？”
白璃没接这话，反而是用手捅了捅他，在洛长安疑惑的眼神中，理直气壮道：“快，空点位置出来给我。”
洛长安挪了一下，歪头眨巴着眼望她。
“看什么看，我就不能躺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守夜吗？”白璃凶巴巴地说。
“……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被窝内旋即挤进来一个温热的娇躯，浅浅的香气随着呼吸萦绕在他的鼻尖。
“那么，我可以对你报以信任吗？”洛长安笑着问。
“哼，睡你觉去吧，我心胸宽广着呢。”
洛长安点点头，安心地闭上眼。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缓慢，白璃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手指戳了下他，没有反应，故而将整个身子往他怀里蜷缩了些。
周身温暖。
白璃半阖着眼，仍留意着外面的情况，就像她所说的一般，躺着也能守夜。
一夜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