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泥土混合的微涩气味。联合国的支持小队已经在外围拉起了数道封锁线，将好奇的记者和零星的晨练市民隔绝在外。一片混乱和紧张的氛围中，薇恩蜷缩在一张相对干净的长椅上，呼吸均匀，似乎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优卡莉则没有半分睡意。她踱步到公园一个僻静的角落，远离了临时指挥点的嘈杂人声，那里只有几株被露水打湿的灌木丛。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才从战术背心内侧取出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瑟薇安本是想找个地方整理一下刚才战斗中略显凌乱的魔法道具，却不经意间看到优卡莉独自走向公园深处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她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藏身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后，恰好能将优卡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是我。”
优卡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却是一贯的从容。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一个雍容华贵又妖娆危险的成熟女性嗓音。
“好久不见，怎么？我们家的大明星又有什么奇遇了？”
“好久不见，母亲大人。嗯，我发现了些有意思的，可能需要家族提前做些准备。”
“是的。我们在那些士兵身上发现了一种特效药，说明书上写着是预防某种…高度传染性疾病的。从现场的情况看，病毒泄漏的风险相当高。我想，这对蒙特纳里家族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笑了声，那笑声中带着商人特有的敏锐。
“哦？我的小卡莉也开始关心家族的生意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优卡莉靠在冰凉的石制栏杆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
“为蒙特纳里家族的荣光与利益效劳，是每一个成员应尽的职责，母亲。我并不敢奢求额外的奖赏。”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微妙地一转。
“当然，如果家族认为我的情报确有价值，给予一些小小的…‘肯定’，我想我会感到非常荣幸，并且更有动力为家族的未来添砖加瓦。”
电话那头的贵妇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
“你呀，还是这么淘气，一点亏都不肯吃。真是个任性的女儿。优菈最近总念叨你，有空就早点回来，多陪陪你妹妹。”
“......”
优卡莉保持沉默。
电话那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贵妇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女儿的这种反应，语气一松，像是对一个顽皮孩子做出的妥协。
“好吧，好吧，依你。作为这次情报的奖励，我允许你在龙心岛…‘自由活动’一个月。我知道你一直有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是大孩子了，妈妈能理解的。这样总满意了吧，我的小公主？”
“成交。”
优卡莉再次停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贵妇人轻哼一声：“说吧，特效药的其他情报，我知道的，你肯定藏了一手对吧？”
“瑞德西韦。”
优卡莉清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优卡莉挂断了通讯，夜风扬起她额前几缕金色发丝。她并没有立刻收起那部造型精巧的卫星电话，而是好整以暇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的阴影。
那里的空气似乎比别处凝滞了几分。
“瑟薇安小姐，这么有雅兴？”
瑟薇安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眼神却锐利地审视着优卡莉。她环抱着双臂，身体微微向一侧倾斜，带着些许探究和防备。
“大买卖？”
“嗯，可以说是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不过，瑟薇安小姐可以放心，我卖的东西，绝对不会损害到我们这个临时小队的任何利益。”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瑟薇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语气中的不信任显而易见。
“我不信任你。而且我相信，薇恩…她也不会真正信任你。”
优卡莉闻言，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几分，那是一种带着些许玩味和了然的表情。她向前走了两步，缩短了与瑟薇安之间的距离，但保持在一个社交安全的范围内。
“我们这一行没有真正的信任。”
她轻轻耸了耸肩，动作带着一种意大利人特有的洒脱与不羁。
“我只需要‘有能力’且‘可靠’的合作伙伴。你知道的，就像薇恩那样。”
“薇恩·秋小姐，无疑是一个非常有能力且极度可靠的人。至于你…”
她拖长了尾音，像是在仔细斟酌。
“我希望，至少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你也是。”
“我不觉得背着队友谈买卖算可靠。”
“哦？是吗？”
优卡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她看着瑟薇安紧绷的侧脸，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压低了些许，凑近几步，带着一种闺中密话般的亲昵。
“瑟薇安，我们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不是吗？你有，我也有，我相信…薇恩也同样有。”
瑟薇安的脸色，在听到“秘密”这个词的时候，不易察觉地变了变。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眼神也飘忽了一下。
秘密。
绝对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的事。
她的父亲。
如果只是家道中落阶级滑落自尊心受挫这种简单的理由，并不足以让瑟薇安难办到需要退队的程度，说一声就是了，大小姐闹个离家出走而已，算得上事？
但，要命的是，她的父亲是因为某种原因净身出户的。
某种原因，是什么原因？
瑟薇安了解父亲，她不觉得那会是个轻松愉快理由，才能让他放弃自己的一切选择离开。
优卡莉敏锐地捕捉到了瑟薇安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多了几分了然于胸的意味。她向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停在瑟薇安的面前。
“所以，不如我们达成一个协定？保守我们各自的秘密，为了团队的共同利益。当然，如果有什么‘意外收获’…”
她对着瑟薇安俏皮地眨了眨眼。
“好处均分，怎么样？”
瑟薇安看着停在面前的那个白皙小巧的拳头，又看了看优卡莉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她沉默了良久，紧抿的嘴唇终于微微松动。
“我…和薇恩是一起的。”
优卡莉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表情。
“当然，当然。你们两位，都是我最亲爱的、最优秀的队友。放心，跟着我优卡莉·蒙特纳里，保证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她说着，用空着的左手拍了拍瑟薇安的肩膀，像是在给予某种郑重的承诺，又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妹妹。
瑟薇安没有避开她的触碰，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