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回合的对拼,已经让耶格尔明白迪亚娜的战斗方式。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依靠情绪波动爆发的力量确实强劲。但相对的,消耗也是巨大的。这不仅仅是对体能,精神上的疲惫甚至会超过肉体的劳累。耶格尔察觉到,迪亚娜的进攻虽然和开始一样迅捷凶猛,但在招式的变化之间,她双眼睁开的幅度正在减小——迪亚娜已然露出疲态。
意识到这一点的耶格尔架开迪亚娜的棍击后骤然加快速度,长剑从中段转为上段,一剑刺出。而迪亚娜因为刚才的碰撞,动作迟滞了一瞬。耶格尔的剑锋就这样毫无阻拦地刺向她的心脏。胜局似乎已经锁定,耶格尔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将力量收回,避免伤到面前的少女,就像前几次比赛那样。
“唔——”剧痛突兀地从左膝和右臂传来,即使耶格尔处于兴奋状态一时间也难以压制。长剑前刺的动作因此变形,被反应过来的迪亚娜架开,随后更是一棍敲在耶格尔的左膝,令他失去平衡。倒地的瞬间耶格尔顺势翻滚后撤避开迪亚娜瞄准头部的重击,单膝跪地平举长剑指向迪亚娜。“看来不只是她,我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先前迪亚娜的攻击,都瞄准了耶格尔的关节要害之处,然后又通过抢攻迫使耶格尔剧烈运动使伤势积累。而就在刚才,耶格尔承受的伤势无比猛烈地爆发了。从决斗开始到现在,迪亚娜所有的行动都在构建这个“阳谋”,将自己和耶格尔体格上的差距完全抹平。
“好了,你现在可以开始和我硬碰硬了。”迪亚娜罕见地开口,居高临下地与耶格尔交流,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与快意。看台上米考夫靠在座椅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学徒,决斗很快就会分出胜负,而迪亚娜不出意外也将晋级最终的决赛。看台另一侧莱恩哈特十指交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给我展示奇迹吧。”
如此多的目光汇聚与身,耶格尔沉默了。前世的经历让他已经习惯了以这种近乎败者的姿态面对众人的目光。然而这一次,耶格尔内心深处传来了某种强烈的欲望。脑海中的某个意识并不接受这种失败,并催促着耶格尔站起,击败面前的对手。“然而又该如何做到呢?”耶格尔向自己发问,掌握的技巧不如对手精妙,而身体也到达了极限。迪亚娜的下一次攻击,又该如何抵挡?又怎能抵挡?也许自己的身体中还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但耶格尔亦不知道如何将它激发。局势,无限趋近于无解。
“碰——”已经没有思考的余裕,【心陨】第三次发动,迪亚娜轻而易举地绕开了耶格尔薄弱的防守,全力一击瞄准耶格尔的头部。这等力量不足以击碎耶格尔的颅骨致命,但将他击昏已经绰绰有余。莱恩哈特叹了口气,准备举手终止比赛,宣判结果。“如果”意识归于混沌前,耶格尔对自己,对意识深处驱动着自己的那个本能说话:"如果还有制胜的可能,那就倾尽所有将这具身体推动吧。"似乎得到了回应,耶格尔第二次看见了那个黑色的人影。它坐在某处抬头面向耶格尔,然后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眼睛。
迪亚娜的挥击毫无悬念地命中耶格尔,如果换作利器,裁判会在击中前就终止决斗。而现在,耶格尔倒地的那刻,就意味着决斗的结束。迪亚娜将短棍收回退后,看着耶格尔朝着一侧倒下。长剑失去握持,缓缓滑落。就在它将要触及地面的瞬间,耶格尔两根手指忽地伸出,将剑柄稳稳夹住。耶格尔倒下的动作也在同时定住,随后身体挺起,以一个近乎反直觉的动作回到站立,单手握着长剑斜斜指向侧边。而他的双眼直视着迪亚娜,右眼空洞不带丝毫生机,左眼则布满血丝,展现着绝对的躁动与疯狂。"
“铮——”耶格尔单手挥剑大范围横扫,速度之快以至于迪亚娜只来得及将短棍竖起格挡。在碰撞发生的瞬间,迪亚娜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一举动的无力,甚至可笑。耶格尔的力量本就强于迪亚娜,此刻更是在不加限制的释放下进一步提升,瞬间击破迪亚娜的格档,要将她斩为两段。死亡的威胁前所未有地接近,迪亚娜自踏上擂台以来首次感受到恐惧,随后这种情绪在她的推动下进一步放大,然后再进行引导。[心陨]威力最大的变式,她真正的底牌【战逃反应•战】由此完成。体能得到爆发性的提升,迪亚娜瞬间转换架势双手握住短棍两端向上推挡,同时身体顺着耶格尔长剑的方向极速倾斜。“嗡——”长剑从迪亚娜头顶掠过,将她的头绳削断,一头黑发随之披散。
耶格尔一剑挥空,随即转为怒势蓄力。迪亚娜将头发甩到后脑,双手各握长棍一端平举在身前。趁着这个空隙,两人的目光再一次交锋。不过这次,耶格尔在上,迪亚娜在下。耶格尔怒击挥出被迪亚娜双手持棍架住,强大的冲击迫使她后退缷力。而耶格尔同步跟进,长剑始终搭在棍上。就在迪亚娜停下的一刻,耶格尔将剑收回,剑刃顺势拖割迪亚娜的左手。即使她及时松手,也免不了在手上留下一道血痕。迪亚娜防御姿态破坏,耶格尔当即向前突刺,长剑撕开风,发出尖锐的啸声。但这一刻,迪亚娜的动作更快,短棍击在耶格尔长剑侧面的同时身体借力极速转身靠近。短棍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抽击在耶格尔侧脸,然后又是连续的高速打击。然而耶格尔似乎感受不到痛觉,转身一剑将她逼退,接着转为旋斩压制。
连续十几个回合的碰撞,迪亚娜的【战逃反应•战】早已到达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极限,而耶格尔仍在挥剑,体力也罢,伤痛也罢,似乎没有什么能停止他的动作。耶格尔先前脸上被短棍抽击的印记因为充血而变得鲜红,让耶格尔宛如恶鬼。
"你这个……怪物……” [心陨]的过度使用加上身体的疲惫令迪亚娜精神恍惚。她似乎回到了那个猩紅的夜晚,父亲拉着自己的手向着边境线的方向奔跑。而黑红的影子们紧追不舍,电棍、瓦斯、橡胶弹……一切致伤而不致命的武器都向着两人倾泄。父亲的手大而宽厚,紧紧地握着她娇小的手。爆炸猝不及防地发生,迪亚娜最后听到的,是父亲和影子的怒吼。而她苏醒后,曾经伟岸的父亲只余一截断臂——仍然紧握着她的右手。
“父亲……救我……”与耶格尔硬拼一记,迪亚娜借力后滚翻拉开距离,同时叼住右手的手套一把扯下。半跪在地上,她一手平端着一直以来被当作短棍的包裹,另一只手就要将它打开,取出其中的物件。
“!”耶格尔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的直觉在疯狂预警,包裹中的物件对他有着致命的威胁。“嘶——”耶格尔深吸一口气,短暂蓄力后,长剑便以极速刺出,直取迪亚娜的心脏。
“停下——”米考夫朝着迪亚娜大吼,作势就要起身将擂台上的两人压制。看台中央,斯泰尔抬起一只手,眼中蓝光涌动。耶格尔和迪亚娜的动作同时顿住,就像陷入了厚重的胶水中。
“决斗终止,胜者,耶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