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晨曦铸造寂静无声，装卸区的空地上，多了一些新到货的钢材，用毛毡掩饰着其冰冷而坚硬的内在。几点昏黄的灯火从莱恩哈特办公室中透出，让此处就像一座墓园。耶格尔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莱恩哈特的声音从低处传来。
耶格尔走进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只见莱恩哈特单手撑地倒立在办公室中央，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本书在看，根据翻过的厚度大致推算，莱恩哈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超过三个小时了。
“深夜造访可不是好学生的作风。”莱恩哈特站起身，把书放在一边，随手披上大衣。借着台灯的光，耶格尔看清了书的封面，是有关历史的著作。
“希尔斯住院期间的采血量，足够抽干一个普通人了。”耶格尔走向台灯边，阴影顺着他的脊梁爬上墙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灯下，上面是他凭记忆临摹的狮头徽记：“导师，你知道这个图案吗？”
“约克格利亚特种装备部。”莱恩哈特只是瞥了一眼，就给出了答案。他坐到办公桌前，从桌底杂乱的文件中抽出一个档案袋，当着耶格尔的面打开。
“以研发装备为名，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火种的力量。他们的领导人，雷奥·马克西米利安，二十三年前和我见过一面。”
莱恩哈特拂去纸张上的灰尘，记忆随着霉味晕开。那个雨夜，还是少校的雷奥站在他面前，发出质问：“你们明明看得见未来！加入我们吧，我们将重新缔造历史！”十九岁的莱恩哈特只是沉默，他的眼中倒映出雷奥身后约克格利亚士兵的枪口，还有雷奥眼中隐隐闪烁的蓝色光芒。
“‘勿赐蛮人以凶器’，他用了二十年来证明这句话是对的。”莱恩哈特的手指点在纸上某处，那是对当时事件的记录：约克格利亚军方发生误判，一名预备成员伤重不治。
“他让我自愿成为他的试验品，报酬是给我的妹妹安排手术切除矿化组织。”莱恩哈特眼中闪过一丝血光：“我当着他的面撕了协议书。”
莱恩哈特挥了挥手，将档案袋重新封好。灰尘在台灯的光线下飞舞，耶格尔盯着灰尘的轨迹，仿佛看见当年莱恩哈特手中落下的纸屑，那些残片该是如何刺痛雷奥的瞳孔。
“托马斯·杨的死因已经明确了，他们找到了利用[死晶]抑制火种能量的办法。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这种东西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已经有一位K阶能力者死在托马斯之前。”莱恩哈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金属匣子打开一条缝隙，抑制力场随即扩散。耶格尔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匣子中央的紫色晶体，闪烁着妖冶的光芒，那正是托马斯·杨心脏处生长出的晶体的其中之一。
“所以，希尔斯就是组织抛出的鱼饵吗？”窗外传来风的呜咽，耶格尔的指节叩在桌角。
“那是迫不得已的。”莱恩哈特摇了摇头：“自从斯泰尔带着托马斯的躯体回来，医务室那边就没有休息过，这种等级的石民必须由米考夫处理。还有那个叫迪亚娜的女孩，任务结束以后她必须接受心理疏导。没有空余的人手和位置了。”他的声音中，罕见地透出一丝无奈。
耶格尔想起采血单上的狮头水印，那些暗红的液体此刻也许正流淌在某个实验室的导管内。他摸向口袋中的小刀，却触及了苹果残留的甜香——早些时候探望希尔斯时，那个护士的针头比耶格尔削苹果的刀更加精准。
“想要守住什么，终究要靠自己。”莱恩哈特突然起身按在耶格尔肩头，“我们本就走得更远，不是吗？去吧。”
…………
子夜的风裹挟着消毒水涌进医院后巷，耶格尔沿着排水管爬上二楼，从血库的窗口翻入，压缩机的轰鸣掩盖了他攀爬的动静。库管员的值班室仍然亮着灯，只是其中隐隐有鼾声传出，不知是何等的疲惫才能在这等环境中入睡。耶格尔凑近贴在门上的排班表，与手表对照着时间：“凌晨四点出货……冰柜车编号HL-4472……”
远处的楼梯间处传来万向轮与瓷砖的磕碰声，耶格尔闪身躲进门后的阴影中。两个带着口罩的护工推着冷藏箱经过，箱体的冷凝水在地面留下蜿蜒的痕迹。闲聊的声音由远及近。
“冰袋是提前准备好的吧。”较矮的护工压低嗓音。
“废话，温度必须控制在0到4度。”高个护工敲了敲箱体侧面的酒精温度计，红色液柱在绿区颤抖，“上个月的教训还不够？”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时，耶格尔悄悄走进无人的手术准备室，翻开值班台上的交接记录本，最新登记的手术安排用红笔圈出——48小时后，希尔斯·布尔塔里兰，胸腔穿刺术。耶格尔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暗自记下时间。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耶格尔没有再作停留，必要的信息，他已经知晓。合上记录本，耶格尔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夏尔的夜色中。
约克格利亚南部边境，特种装备部实验室
离心机发出蜂鸣，操作员抽出采血管时险些打翻一旁的培养皿。试管底部在灯光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与旁边二十七支暗红的样本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十六号样本源质浓度超过基准值2100%”研究员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发闷，但还是难以掩其中的激动。“检测到火种能量残留。”
“嘘——”首席研究员示意噤声，他拿起滴管，抽出其中的源质，转移到另一个试管中。随着指示剂的加入，蓝色的羽状结晶开始在试管中生长，“通知上校，我们找到真正的火种能力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