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迪拉尔地区的山谷中凝结成铁灰色的云，弹坑边缘的焦土仍然冒着缕缕青烟。安丝比尔抬起军靴将散落的弹壳踢到一边，声音惊起几只食腐的渡鸦。。她抬起右手示意小队停止前进，手套上的露水折射出冷冽的晨光。
“十点钟方向，混凝土掩体。”新晋的副官压低嗓音，望远镜镜片倒映出三百米外扭曲的铁丝网。他是小队在德蒙特任务中唯二的幸存者，如今也不再是爆破手，而是以安丝比尔的副官兼观察员的身份出现在这支全新的七人小队——“天启”。如今在安丝比尔的带领下，他们正潜伏在战线最前沿的弹坑带——这里本是基恩斯纳近卫第三师的进攻方向，此刻却安静地反常。
“法尔克伦人重新夺回了那处工事，还重新布置了防御。”安丝比尔接过望远镜，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办，那一段距离，即使是我们也做不到毫发无损地通过。”副官靠在倾斜的弹坑边缘，擦拭着测距仪的镜头。
“那不是我们的任务。”安丝比尔伏低身体，特种装备部最新生产的狙击步枪放在身侧。“而且，”她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副官汗毛倒竖，“对于火种的力量，基恩斯纳有自己的理解，欣赏表演吧。”
似乎就是在与安丝比尔的话语印证，后方传来火炮的轰鸣。炮弹在防御工事两百米外炸开，三十秒后，第二轮炮弹的落点靠近了五十米，然后又是五十米。早已被炮弹犁得松散的焦土漫天飞舞，将战场笼罩。安丝比尔小队左侧五十米的位置，五个基恩斯纳士兵从简易掩体中跃出，厚重的工兵防弹甲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铁灰色。而更显眼的是他们的武器，沉重的水冷式机枪，原本需要一个步兵班组来分开搬运，但这五个士兵每人都提着一挺，再加上背后的水箱和弹药箱，这已完全超出常人的负重水平。
“推进！”沙哑的吼声穿透爆炸的轰鸣，五人以三角队形向前突进，速度与轻装士兵无异。子弹打在防弹甲上迸出密集的火星，却未能让他们的脚步停滞半分。其中一人停下半跪在地，手中的机枪喷吐出火舌，凶猛而精确的火力倾泻在射击孔周围，配合炮击一时间竟然将对方的火力压制。子弹在他的防弹甲上凿出蜂窝状的凹痕，肩甲被掀飞，露出的皮肤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他面无表情地拍开碎裂的甲片，单手更换弹链的动作精准犹如机械。
“手雷！”掩体后的法尔克伦守军嘶吼着甩出几枚手雷。基恩斯纳士兵同时后撤半步，机枪瞬间对准目标，倾泻的弹幕竟然将手雷凌空引爆，飞溅的破片反而将两个法尔克伦士兵击倒。还有两人刚探出头，就被大口径子弹瞬间撕碎成血雾。
安丝比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插进土中。这些士兵的战术动作毫无冗余，每一次跃进，每一次火力压制都像经过精密的计算，更不用说那绝非寻常士兵的身体素质。火种能量的蓝芒在她眼底亮起又黯淡：“是能力者，评级应该在U1到U2之间。”当最后一道铁丝网被剪开时，士兵们跃入战壕中，枪火闪烁几次，里面就归于寂静。领头的士兵将一个锥形炸药包贴在碉堡门栓上，随后后退几步将其引爆。金属射流瞬间穿透了四指厚的装甲钢将门栓熔化。爆炸的气浪将空气扭曲，那些士兵却只是晃了晃，甚至看不出任何疲态。
“这不是普通的攻坚组。”副官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他们就像没有痛觉和恐惧。”
枪声再度撕裂寂静，副官几乎能想象碉堡内那些法尔克伦士兵绝望的反击，但这都没有意义。他们面对的东西，正在超越人类。
“好了。”安丝比尔站起身，随手拍去身上的尘土：“别忘了我们真正的任务。”
云层逐渐散去，阳光毫无阻拦地洒在地上，让气温上升到二十七度。安丝比尔潜伏在灌木丛中，枪管穿过枝丫对准一公里外的小路。汗水顺着眉毛坠入瞄准镜视界，在十字星边缘晕开细小的波纹。她的副官伏在右侧将仪器对准同一方向。
“诱饵已就位。”通讯器传来沙沙声，五百米外两个队员披着基恩斯纳军装，肌肉有节奏地绷紧又放松，以此激发出微弱的火种力波动。自从战争开始，特修斯就增加了战区联络员的人力，不仅是为了摸清战争的局势，更是为了及时发现可能存在的能力者。而不久前发生的战斗，还有队员弄出的动静，足以吸引一位联络员的注意了。安丝比尔数着心跳，调整呼吸频率等待猎物上钩。
小路的尽头，几个难民模样的人出现，沿着小路缓缓蠕动。安丝比尔眯起眼睛，那几个人影在视线中变得清晰：中间一人背着麻袋，破烂的衣服下隐隐透出锈红。他的头随意地侧向一边，正对着诱饵的方向。
“目标已出现。”安丝比尔手指搭上了扳机。
“风速4，湿度62%，弹道修正0.7密位。”副官的声音绷得像是过紧的琴弦。
“呼——”安丝比尔一口气轻轻呼出，此刻她就像一座真正的雕塑，动作完全静止，就连脸颊上的一丝血色也褪去，本就平缓的心跳更是减缓到微不可查。飘忽的十字星在视线中定住，稳稳落在目标太阳穴的左上方，然后，枪响。
特制的穿甲弹稳稳地穿透联络员的太阳穴，从另一端射出，带出一缕血线。联络员的身体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斜斜栽进路边的荨麻丛中。不等那几个真正的难民四散逃离，埋伏在更近处的队员打出几个点射，将难民一个不留全部击毙。透过望远镜，难民倒地前惊慌无助的眼神无形中与安丝比尔的目光相对，令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目标已击毙，回收情报。”
前出的队员把几个难民的尸体被随意地踢到路边，联络员背后的麻袋被打开仔细搜索。随后，一本棕色皮革封面的笔记本被小心地放进防水袋。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九十秒。
安丝比尔凝视着瞄准镜中不断扩散的血泊，直到通讯器中传来回收完成的信号。她退出弹壳，将它丢进口袋。那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最近一个月前线的战报，其中记录刚才那场战斗的墨迹中，还隐隐渗透着潮气。但如果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就能看见一个名字，还有一段注释：[厄里亚·P·雅各布]，确认为石民。
同一时刻，晨曦铸造的办公楼楼顶，三只信鸽扑棱棱飞向不同方向。它们的脚环上拴着烫金火漆封口的信函。收件地址分别是约克格利亚军部大楼、法尔克伦内务部，还有基恩斯纳总参谋部。斯泰尔站在并不耀眼的阳光下，目送着信鸽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后。他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随即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