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正明眉头一皱，警惕地看向她。
“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你指的‘他’，是……谁?”
对于这个回答，刘书文显然有些失望，她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如星辰。
“在你刚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在观察你。虽然我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但我能通过你身体和心灵的巧妙变化，推测出一二。
例如，你这些天的数学造诣，必然是有高人指点。”
叶正明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少女青色的眼眸中泛起诡异的波纹，寝室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不定，数学公式在草稿纸上扭曲变形，像蛇一般游动起来。
“你在害怕。”
刘书文的声音忽然分裂成双重音调，“不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而是因为……”
她的手指突然掐进叶正明的肩膀，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书桌上的台灯"啪"地炸裂，玻璃碎片四溅。在黑暗中，少女的眼睛亮得骇人。
“你在潜意识中逃避，那个令你背负无数生灵的存在——诺安•明净。”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击中叶正明。封锁的记忆开始撕开一道又一道缝隙。
他猛地推开椅子后退，却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书架。书本哗啦啦掉落，其中一本古籍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血红色的数学符号。
“好啦，只是戏弄于你，不必，如此紧张。”
刘书文突然恢复平常，将双手轻轻收回，并端庄优雅地靠弯下身子，将地上那本名为《一般法术的数学原理》捡起，然后将它放归原位。
“我已经，释然了。即便，他真是那位虚灵，我也不会再寻他复仇，更不会，迁罪于你。
只是，你得谨遵诺言，助我学习。此外，我也希望，你对我坦率一点。”
刘书文一字一句道，目光是如此真挚而灼热，一点看不出怨灵该有的姿态，倒像是某位知书达礼的贵族千金。
叶正明的呼吸逐渐平稳，但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那本《一般法术的数学原理》在刘书文手中微微发光，书页间隐约有数字流动。
“你刚才说...…诺安·明净？”
叶正明试探性地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刘书文将书本放回书架，青色眼眸在月光下如同两潭深水。
“嗯，他便是七千年前，三界那场生灵大浩劫的——始作俑者。”
窗外的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无风自动。叶正明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昏暗的房间，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还有一双苍老的手正在解一个他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方程式。
“这些是我前面几世的记忆么?”
叶正明按住太阳穴。
“没错，看来你的记忆，果真被他封锁了。”
刘书文飘到他面前，半透明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现在平复下心境，不要想那么多。若是因记忆冗杂导致你精神崩溃，我缺的那些辅导，找谁补?”
叶正明苦笑着点点头，努力将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压回脑海深处。书桌上的草稿纸已经恢复平静，扭曲的公式重新变得规整。
“所以说，因为对数学的执念，还有对我的怨恨，你的灵魂完整地存续了七千岁月？”
刘书文飘回书桌旁，手指轻抚过纸面上的数学符号：“的确，如此。”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吗？除了数学。”
叶正明终究是没有忍住，大胆一问。
“或许，是这样。在我深入接触到那些揭开宇宙奥秘的数字符号前，我的人生百无聊赖。
只是可惜，作为怨灵，我们不能像虚灵那般，拥有稳定持续的思维能力。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混沌中度过。”
月光透过窗户，将她的身影映得更加透明。叶正明注意到她的裙摆正在慢慢消散，化作点点青色的光粒。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嗯。”刘书文平静地点头，"怨灵的执念一旦解开，就会逐渐消散。不过在那之前——”
她突然凑近，冰凉的手指抓住叶正明的手腕，“我得从你身上学到点什么，就先从这道题。开始吧。”
叶正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但当他低头看向纸面时，表情顿时凝固了。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方程，符号扭曲如蛇，数字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
看着这道融合了虚数函数，量子力学与拓扑学的禁忌方程，叶正明顿时傻眼了。原本熟悉的数字符号，此时就像是不可领悟的天文，不停地折磨他的眼睛，更折磨他的大脑。
公式样式： ∫ (∇ × Ψ) · dS = ℏ/(2i) ∮ [ψ*∇ψ
Ω ∂Ω
-ψ∇ψ*] · dl
∞ (-1)ᵏ Γ(k/2) |r| ᵏ
+ Λ ∑ ——————————— ( ——— )
k=1 k! λ_P
“那个，我突然胃不舒服，容我休息片刻……”
叶正明捂着肚子弯下腰，额头上渗出冷汗。那道方程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视线中扭曲蠕动，每一个符号都像在嘲笑他的无知。
刘书文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青色眼眸中泛起涟漪般的波纹：“胃痛？需要我帮你，解剖检查吗？”
她说着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尖突然伸长成锋利的手术刀形状，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等等！我突然觉得好多了！”
叶正明猛地直起腰，差点撞上悬浮在空中的手术刀，“不过这道题真的超出我的知识范围……”
书桌上的台灯突然自动亮起，灯光在墙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刘书文的影子与叶正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形成某种诡异的拓扑结构。
她伸手按在草稿纸上，那些扭曲的公式突然立体化地浮现在空气中。
“看好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这是连接虚数空间与实空间的麦克斯韦-玻尔兹曼桥方程。”
随着她的讲解，漂浮的公式开始分解重组。第一项∮(∇×Ψ)·dS化作青色流光，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克莱因瓶的形态。
第二项ħ/2i∮[ψ*∇ψ-ψ∇ψ*]·dl则分裂成无数量子比特，像星辰般环绕旋转；最后那串无穷级数展开成斐波那契螺旋，每个数字都闪烁着金光。
叶正明瞪大眼睛，突然发现这些看似天书的内容，正在自己脑海中自动翻译成可理解的片段——就像被强行灌输了某种高等数学语言。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惊恐地摸向太阳穴。
刘书文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声音却异常清晰："进度完成27%。现在，继续解题。"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叶正明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纸上飞速演算，写出的符号竟带着淡淡的血渍。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看懂每个步骤的含义——包括那个描述空间撕裂的Λ参数，此刻正在纸上微微发光。
“停下！这根本不是普通数学！”叶正明挣扎着想扔掉钢笔，却发现手腕被无形的力量固定着，“这是禁忌的意能术式！”
“嗯，就是这样。”
刘书文淡然回复道。
半个时辰过后，叶正明终于解开了这道方程。而刘书文也终于完全消散，最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不错，你并不是很笨，很呆的人嘛。”
她的未尽之语被雷声吞没。叶正明猛地挣脱束缚，发现草稿纸上完整的解式正散发着幽蓝光芒。最下方多出三行小字：
【知识古树的弱点在黎曼ζ函数的非平凡零点处，如果你想击败它，请记得带上沐尘雪】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并没有想过让你辅导我，我只是想让你亲手度化我心中的怨念。我不会再想再继续作为怨灵而存在。】
【不过，我们之间的承诺仍旧作数。以后，我还会继续找你探讨更复杂的数学问题，加油吧。】
如果不是因为最后那句话，叶正明倒还真想和这位有趣的灵魂交个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