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明回到宿舍，心绪却难以平静。
苏九璃教授的警告和那张老照片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他总觉得那位平日和蔼可亲的女教授，在面对与南宫浩宁有关的事实，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第二天上课时，叶正明特意观察沐尘雪，发现她时不时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时不时瞧自己这边看过来，面露忧色。
“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实话吧，是不是和那个南宫教授有关？”
沐尘雪明显慌乱起来：
“什、什么南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应该是明天要期中考了，我最近加班比较多，所以……”
“别装了，你上课时的状态，我一直看在眼里。”
叶正明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沐尘雪咬着嘴唇，眼神闪烁。就在她准备开口时，钟晓萱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小明同学，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呀？”
这一刻，叶正明注意到沐尘雪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感谢钟晓萱的突然出现为她解了围。
“没什么，只是讨论一下社会历史学的作业。”
沐尘雪迅速恢复常态，对钟晓萱露出一个假笑。
钟晓萱眯起眼睛，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她没有追问，而是转向叶正明：
“小明同学，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关于南宫教授的，你想看看吗？”
叶正明心中一震，钟晓萱竟然也在调查南宫浩宁？
三人来到藏书阁一个僻静的角落，钟晓萱从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铛铛铛，这是我偶然在古籍修复部发现的，是南宫浩宁早年的研究笔记。”
女孩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我厉害吧”的幼稚又可爱的模样。沐尘雪直接白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叶正明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让他震惊——南宫浩宁早在二十年前就在研究“灵魂转生”和“世界意志”的相关理论，甚至提到了“天命选定”的概念。
“这里面还提到了一个名为‘轮回之眼’的装置。”
钟晓萱指着其中一页的草图，“据说能够窥见前世今生。”
沐尘雪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这个……这个东西我见过。”
在叶正明和钟晓萱惊讶的目光中，沐尘雪低声解释道：
“在我，哦不，应该说我身体的原主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地下室，里面就放着这个装置。父亲严禁原主靠近，但原主曾经偷偷进去过……”
她顿了顿，声音颤抖：
“原主在那里看到了，自己今生的未来……她一直想逆天改命，最终还没能逃过命运的摆弄。”
“难怪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以前那么拼，不像你。”
这种时候，钟晓萱也不忘和这个讨厌的情敌斗嘴。
“住嘴啊，你这个矮女人！矮冬瓜！”
身高一米六九的沐尘雪，在面对一米六二的钟晓萱时，莫名有种自信。
“你说谁矮啊？你这个太平公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上一个世界是男儿身吧，难怪小明会不喜欢你。”
面对钟晓萱的语出惊人，叶正明赶紧在沐尘雪发火时，补上一句：
“好啦，好啦，你们俩都消停点。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然下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书架后走出——正是那个算命摊主，南宫浩宁。
“看来你们已经觉醒了之前的记忆。”
南宫浩宁推了推银边眼镜，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样正好，省得我再花费些心思。”
叶正明下意识地将两个女生护在身后：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南宫浩宁轻笑一声：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三位的关系。尤其是你们二位，被世界意志锁定，注定不会有好的未来。
既然如此，不如像前面几世那样，为这个世界的进步，燃烧自己吧。”
他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化，图书馆的书架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古老仪器的圆形大厅。
“欢迎再次来到我精心为你们设计的实验场地，”
南宫浩宁张开双臂，
“这里是观察和干预轮回的核心所在。而你们三位，就是这场轮回实验的主角。”
沐尘雪突然抱头蹲下，痛苦地呻吟起来：
“该死，我想起来了，之前他也是这样设计将我们………”
钟晓萱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所以那些画面都是真的……我们真的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轮回？”
叶正明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他确实与沐尘雪和钟晓萱在前世有过各种纠葛，有时是朋友，有时是敌人，有时甚至是恋人。
南宫浩宁略带疯狂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只要这次实验成功圆满成功，这个世界，连带千千万个世界，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变革！不必为你们的牺牲而心怀抱怨。你们的转世，也将受此福佑。”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由他亲手缔造的光辉殿堂。
叶正明强忍着脑海中的眩晕和翻涌的记忆碎片，将沐尘雪扶起，同时警惕地盯着南宫浩宁：
“变革？牺牲？你凭什么决定他人的命运？你到底想做什么？”
“凭我是唯一看清了‘世界意志’运行规律的生灵！”
南宫浩宁的镜片反射着仪器冰冷的蓝光，
“轮回并非无休无止的惩罚，而是一个巨大的熔炉，会淬炼出最完美的‘灵魂原质’，用以修补这个正在缓慢崩坏的世界根基。而你们，”
他指向三人，“尤其是被世界意志锁定的灵魂，其品质远胜寻常生灵，是绝佳的材料。”
沐尘雪脸色苍白，但眼神却锐利起来：
“所以，之前那些轮回……我们无数次相遇、纠缠甚至……都是你设计好的‘淬炼’？”
她想起来某些轮回中莫名降临的灾难和痛苦的抉择。
“设计？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随意锁定他人的灵魂。我只是稍稍引导了一下概率，为世界意志的筛选提供更合适的‘环境’罢了。”
南宫浩宁微笑着，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比如一点点巧合，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或者一次关键性的误会……观察灵魂在极端压力下的反应和蜕变，这只是实验的一环。”
键性的误会……观察灵魂在极端压力下的反应和蜕变，真是无比美妙。”
钟晓萱握紧了拳头，蔚蓝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 “就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你知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也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痛苦不过是淬炼的副产品。生灵之一生何其短暂，与伟大的新世界相比，微不足道。”
南宫浩宁冷漠地回应，同时操作着控制台。大厅中央的地板缓缓打开，升起一个结构复杂、刻满了未知符文的环形装置，中心散发着幽暗的光芒——“轮回之眼”的真正本体。
“这一次，将是最后一次轮回实验。能量已经积蓄完毕，只需要三位……特别是二位小姐的灵魂能量作为引信，就能彻底启动‘轮回之眼’，完成最终的‘修补’。”
南宫浩宁的目光扫过沐尘雪和钟晓萱，最后落在叶正明身上，
“至于你，叶正明，你是罕见的‘稳定器’，你的存在能保证她们的能量在剥离过程中不至于提前溃散。能作为这伟大事业的基石，是你们的荣幸。”
“荣幸你个锤子！”
叶正明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他将沐尘雪护得更紧，同时挡在钟晓萱身前，“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实验材料吗？”
“正是出于对生命的珍视，我才要确保这场科技大革命的延续。”
南宫浩宁不为所动，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点按。
“轮回之眼”骤然亮起，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目标直指沐尘雪和钟晓萱。两人同时感到一阵灵魂层面的剧痛，仿佛某种本质的东西要被强行抽离。
沐尘雪尖叫一声，身上本能地爆发出冰蓝色的光华试图抵抗，但那光芒一出现就被“轮回之眼”迅速吸收。钟晓萱则闷哼一声，周围浮现出淡金色的细微符文，但同样无法阻止能量的流失。
不明白所谓的“意能”具体如何运用，但强烈的意志和保护欲催动着某种力量。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股无形屏障瞬间展开，短暂地隔断了“轮回之眼”对两人的吸力。
南宫浩宁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哦？意志力又进步了。可惜，只是杯水车薪。”他加大了能量输出。
叶正明感到压力陡增，额头青筋暴起，维持屏障极其艰难。
他的记忆仍在不断闪回，那些轮回中的画面——沐尘雪（或沐晨阳）的笑容、钟晓萱的眼泪、并肩作战的瞬间、生离死别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
“小明……”
沐尘雪看着他苦苦支撑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那些被轮回掩埋的情感再次浮现。她知道叶正明现在保护她们，更多的是出于正义感和本能，而非记忆中的那些纠葛。但这反而让她更加心痛。
钟晓萱咬紧牙关，突然对沐尘雪喊道：
“喂！白毛女！别光看着啊！这家伙想把我们一锅端了！以前的恩怨先放放！”
沐尘雪一愣，随即狠狠瞪了她一眼：
“用你说！”
但她明白钟晓萱是对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被撕扯的痛苦，将残存的力量不再用于对抗吸力，而是尝试与叶正明展开的意志屏障共鸣。
钟晓萱也立刻效仿，淡金色的符文如同溪流般汇入屏障之中。
三种不同的力量，在此刻因为共同的危机而短暂地融合在一起，竟然真的暂时顶住了“轮回之眼”的吸力！
南宫浩宁皱了皱眉：
“无谓的挣扎。你们的共鸣，反而会让灵魂能量的融合更彻底，更便于吸收。”
他似乎并不着急，如同猫戏老鼠般，准备再次加大功率。
就在这时——
“南宫……玄关·欢烬，到此为止吧！”
一声厉喝从大厅入口处传来。
只见苏九璃教授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佩，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她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循着一些线索找来了。
南宫浩宁动作一顿，看向苏璃月，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诧异，有困惑，有钦佩，但最终化为更深的冷漠：
“苏教授，你不该来这里。这一切早已无法阻止。”
“无法阻止？”
苏璃月上前一步，手中的玉佩散发出更强烈的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稍稍驱散了“轮回之眼”带来的灵魂战栗。
“你所谓的‘修补’，就是用他人的灵魂作为燃料？这就是你追求的‘伟大事业’？”
“牺牲是必要的代价。”
南宫浩宁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为了更宏大的稳定，个体的存续无足轻重。她们的灵魂能被选中，是她们的‘荣幸’。”
“去你的荣幸！”
叶正明怒吼道，趁着南宫浩宁注意力被分散的刹那，将融合了三人之力的意志屏障猛地向前推去！目标并非南宫浩宁本人，而是狠狠撞向了“轮回之眼”的基座！
他赌对了！南宫浩宁似乎没料到他们在如此压力下还敢反击，更没料到他们的目标竟是装置本身！
轰——！！！
剧烈的能量冲击爆开，整个大厅地动山摇，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南宫浩宁脸色首次剧变，显然装置的稳定性远超他自身的安危。
“你这是在摧毁无数个世界的光辉未来！”
“轮回之眼”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那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乱暴虐的能量乱流，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般在大厅内肆虐！
“走！”
叶正明当机立断，一手抓住沐尘雪，一手拉住钟晓萱，朝着大厅另一个疑似出口的方向狂奔。
“冥顽不灵！”
南宫浩宁的声音裹挟着怒意。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剧烈震颤的装置，反手一挥，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刃便撕裂混乱的能量场，精准地斩向三人后背！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叶正明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两个女孩向前狠狠推开，自己则转身，调动起全部残存的力量试图构筑防。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小明！”
沐尘雪的尖叫声充满了绝望。她已经错过了太多世，不想将希望留给来生。因为现在，她明白了：她不想要什么前世来生，她只想好好爱着今生今世的小明，独一无二的小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思维更快，猛地扑了过来，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叶正明身前！
是苏九璃教授！噗嗤——！
能量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她的胸膛，带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大量逸散的、闪烁着微光的能量粒子！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玉佩咔嚓一声碎裂，柔和的白光瞬间黯淡下去。
“哈？你……”
南宫浩宁先是疑惑不解，随即面色苍白了下去。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意志动摇了。而苏九璃发动了她最后的绝唱式意能—世界意志·牵引。
南宫浩宁被世界意志锁定了！
随着一道金光蔓延他的全身，南宫浩宁变回了玄关·欢烬的形态。只是这一次，包裹他全身的是蓝紫色的火焰。
“陨灭一颗与你大业无关的无辜生灵，你到底还是会愧疚啊。”
不知为何，苏九璃闭上眼睛前笑得如此开心。
玄关·欢烬百念俱灰，只能看着他精心准备的实验付之东流，等待世界意志对他降下惩罚。
“就这样吧。”
很快，藏书阁恢复了原状。而玄关·欢烬任由蓝紫色火焰将他的身体连带灵魂灼烧，一点反抗都不做。
他知道，纵然用意能将这些伤害规避，依旧改变不了被世界意志抹去（社会）存在值的命运。届时，做一个永远也无法干涉社会，游离于文明世界之外的生灵，比千刀万剐他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存活于数亿年，象征智慧的生命之火，就此陨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