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佝偻老汉的偷袭后,机器人根据系统设定由娱乐模式迅速切换至保卫模式,当场转变成一具凶神恶煞的杀人机器。
它猛然提速,向着老汉的方向飞快冲去。可就在这危急关头,它的左腿踏入了一堆高度腐败的果蔬堆,里面的大部分都已融化成烂泥状,持续不断地流出腥臭的汁水,将周围的地面变得滑腻。
“嘭!”
机器人的脚底突然打滑,步伐失控后栽倒在地,溅起大片恶臭的液体与腐败的残渣。它试图重新站起,却因惯性过大和地形不稳而屡屡失败。似乎是为了节约能量,机器人不再尝试站起,就这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尽管如此,它的右臂依然死死夹紧着那个胖子不放。
“不想玩了,快放我走啊!”
被机器人抓住的胖子大声的哇哇乱叫,老汉见状,赶忙朝着倒下的机器人跑去,现在的他只想抓紧时间救出自己的大儿子。
“老爸、老爸!快......”
“鲁大坚持住,老爸来了”
“快、快跑!”
“什么!”
当佝偻老汉终于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切都迟了,原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机器人,竟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忽地站起。它高高扬起那条还紧紧钳着胖子的右臂,重重砸了下来!
这突然的一击迅猛而沉重,老汉刚一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本能地向右一扑,还没完全躲开,巨爪便狠狠砸在了他双腿上。
沉重的力量砸在老汉的金属腿上,发出一阵金属变形声,扑倒在地的老汉灰头土脸,朝着还在哀嚎的胖儿子破口大骂:
“鲁大!你这个蠢货!又坑你老子我!”
原来刚才那一击,不是机器人的爪子直接命中老汉,而是被它高举的胖子——鲁大。胖子的体重加上结实的身躯,简直就像一柄坠铁战锤,砸得亲爹双腿差点报废。
“老爸,屁股痛啊!”
悬在半空中的鲁大又哭又叫,他肥硕的臀部刚才在猛烈撞击中与地面、老汉的义肢、还有垃圾堆来了一次三方硬碰硬,疼得他眼泪直飙。
老汉看着哭爹喊娘的胖儿子,咬紧牙齿,一边在地上艰难地翻身,一边竟冷笑道:“哼,看样子今天是非得让老头子使出绝招不可了。你个破铜烂铁,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火箭腿鲁格当年称霸垃圾区的绝技——火箭腿·冲天炮!”
话音未落,他猛地大吼三声:“喝——哈——呀!!”
只听“砰——!!”两声气爆轰鸣,他那双平平无奇的金属义肢竟在脚底喷出两道炽热的火焰推力,把他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划破垃圾山的腐臭空气。
“诶,看来今天得使出老头子我的杀招了。让你见识一下我火箭腿鲁格的当年称霸垃圾区的绝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机器人低级的运算模块短暂地“卡壳”了。它的光学感应器微微晃动,发出“滴滴——”的分析音,开始重新识别眼前这个双腿冒火、还会飞的奇葩老头到底是什么玩意,然后缓缓给出一个闪烁的判断标记:
“警告,本游乐园禁止未经登记的低空飞行摄影。”
就像是在勾引的野兽跌入陷阱,飞起来的老汉“火箭腿鲁格”绕着机器人疾速盘旋,不断逼近又迅速远离,挑衅意味十足。机器人立刻做出反应,也跟着转起来,试图打落这个在它眼中违反游客守则的家伙。然而,它的动作却开始显得不协调了。
断断续续的“嘎——吱”声从机器人的腰部中传出。很显然,由于的长期缺乏维护,内部的轴承和齿轮已经锈蚀和损坏,关节因磨损而接合不良。机器人腰部的关节正在轻微颤抖,金属板接缝处冒出丝丝青烟。它的动作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迟缓。腰部的电机因摩擦过大而超负荷工作,只要再多转上几圈,就将彻底报废。
“老爸,好晕啊,别转啦。”
“你已经严重违反游客守则,必须立刻降落,缴纳罚款300信用点。”
“少在那儿逼逼了,破铜烂铁!你抓不到我的,只会原地耗尽能量,磨烂轴承。”
也许是刚才承受的撞击导致义肢内部的精密零件损坏,又或许那所谓“称霸垃圾区”的火箭腿,本就是一套技术粗劣的半成品。总之,老汉鲁格刚刚还在半空中得意洋洋地盘旋,结果没多久,双腿的喷射装置就哑火了。
鲁格顿时在半空中失控,连个旋转都没打完,便带着两缕黑烟,以一个标准的倒栽葱姿势,精准落入一个装满腐烂蔬果的垃圾桶中。一只黏糊糊的烂番茄正好糊在他脸上,老汉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随即失去意识。空中还残留着他那未说完的豪言:“让你见识我称霸——呃咕噜咕噜……”
“老爸,老爸,你别死啊。”
被困在机械爪中的胖子鲁大,已经挣扎了许久,却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哭喊声都变得模糊嘶哑。
机器人右臂的机械爪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反而在逐渐收紧。锋利的边缘已经深深陷入他臃肿的皮肉中,鲜血顺着金属指缝流下。鲁大的脸已经因疼痛和缺氧变成了紫红色,双眼翻白。如果再没有人来解救他,他将被机器爪彻底捏碎成一滩烂肉。
就在这时,爆炸声再度从机器人的后背响起,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遭到偷袭的机器人立刻将上半身迅速旋转至后方,却只发现到一具空空的发射器,孤零零插在垃圾堆中。唯一还能工作的光学传感器滞涩地运转着,四下搜寻敌影。
当它终于察觉到攻击者的方位时,一对苍白的双臂已经侵入它后背炸开的大洞中,那袭击者不知何时爬到了机器人的后背。机器人立刻调动右臂试图反击,将其从背上拍落,可当它把右臂向后转动到极限角度时,“咔哒”一声脆响,肩部传动机构因过度拉伸而断裂。整条右臂脱落坠地,连带着被死死钳在爪中、早已昏死过去的胖子鲁大也一起重重砸落到地上。
失去双臂的机器人,发疯似地扭转身体,但是没有任何作用,为了抓住老汉鲁格,它的腰部的电机早已过载,轴承磨损严重,运转出现卡滞现象,此刻的它无法甩掉这个紧紧附在背后的家伙。而那袭击者正一点一点地将机器人体内的电子组件与数据线缆撕扯而出。每扯断一根,内部控制程序便发出一阵紊乱的信号,再这样下去,等控制中枢损坏,它就会变成真正的破铜烂铁。
“警告!警告!发现严重破坏行为——启用最后防御模式,清除危险触发者!”
陷入危机的机器人在系统深层的防御协议驱动下,忽然猛地前冲,全力撞向最近的一座垃圾山。撞击爆发的巨大反作用力将背上的人重重震飞出去。
机器人终于看清了刚才的敌人到底是谁——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正从腐水中挣扎起身,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只是一抹阴狠的亮光在眼底闪动。
“本月不是天体月,禁止裸体入园,你的行为属于公然猥亵,依据游园公约,应当......”
话没说完,几个空易拉罐砸落在机器人的头上。
“禁止向游艺设施乱砸乱抛,请家长看好你们的孩子,否则......”
哗啦啦啦————
更多的垃圾从机器人头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腐烂的果蔬、断裂的机械部件、残破的人体组织混杂在一起,带着刺鼻的腐烂汁水,持续不断地落下。机器人的传感器仍在缓慢运作,却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不明白,正是刚才那一记舍身撞击,在摆脱了背后的入侵者的同时,也直接撞塌了那座早已结构松散的垃圾山。
“禁止、禁止、禁禁禁禁禁......”
一句完整的警告都未能说完,数吨重的废料如山崩般轰然压下,将机器人半个身躯彻底淹没。裸露在外的线缆不断释放电弧,引燃了垃圾堆中混杂的可燃物。霎时间,方圆数里的垃圾堆化为一片汹涌火海。
或许是残余的能量尚未耗尽,或许是出于某种程序深处残存的不甘,在炽热的火红中,一道漆黑的身影挣扎着从废墟中站起。那个失去了双臂、满身残缺的机器人,在火光中缓缓挺起残躯,仿佛一个失去双臂的巨人,在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刻仰天长啸。
火焰越烧越盛,那黑色的身影也逐渐崩塌、瓦解,最终融入在火海之中,什么也不见了。而这场熊熊大火也在一瞬之间消散殆尽,只剩下大片的焦黑与浓烟,垃圾场归于平静,唯有雨还在下个不停。
失忆的青年在雨中默默前行,起初,无数的疑问充斥着他的脑海,但很快,生理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彻底压倒了他仅存的思考能力。饥渴、疲惫和疼痛让他感到极度的煎熬,赤裸的身体宛如行尸走肉,在垃圾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体力彻底耗尽,青年依靠在一个空油桶旁,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只看到一对互相搀扶的人影,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踉跄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老爸,就是他。”
“喂,你小子,还挺厉害的,你是哪个拾荒队的。”
“你小子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
“老爸,他为什么光屁股?”
“别问那些没用的,鲁大,给我搭把手,我们快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