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时间，3021年4月12日22：37，大雨，能见度1.2千米。」
「今天是第八天，开膛手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送来了5名异端，今天是不是第六名。」
「无法判断对方和邪教是否实际关联，缺少证据。」
「暂时可以将对方的行为视作没有敌意，维持先前策略，不进行干涉。」
「防海壁以西2公里处，『鲶』级，数量4，已由审判官击杀。防海壁以东3.7公里处，『鲶』级，数量2，已由审判官击杀，一人轻伤。」
「尸体均已清理。」
「海兽的数量在逐天增加。暂未发现猎人先前报告中的新品种海兽。」
芙兰放下手中的笔。有人来了，是最晚回来的那队审判官。
“进来吧——”
芙兰的话音未落，大审判官办公室地大门就被推开了。
“大审判官阁下。”
清冷的声音传来，年轻的审判官侧身闪入，白袍下摆正在滴水，袖口还沾着海兽的血液。
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披着审判官的白袍，干练的银灰色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上成熟。
从头发、领口到衣袖都整理得格外整齐，在她的制服外侧挂了一个记录着姓名和住址的工牌，这在审判庭相当少见。
芙兰认得他，迪莉娅·雪莱，24岁，前年刚当上审判官。
“没有结果？”
芙兰的银制拆信刀在指间翻转，刀柄映出对方紧绷的下颌线。
“还在培养皿观察，但......”迪莉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些感染血液病的异端，他们的血液除了浓稠一些，颜色更深一些，其余地方和一般患者没有区别。”
迪莉娅皱起的眉间难掩失望，审判庭希望从开膛手送来的几名异端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可他们一无所获。
几人都不是183号节点城的居民，对于这几个凭空冒出来的邪教徒，他们无从下手。
“而且这几人的退化都相当缓慢，这和第一次在海滩发现的那家伙不一样。”
第一次在海边找到的那个女人，发现她时酒已经出于血液病晚期了，送到审判庭后每撑过三个小时就完全退化成了一只普通的海兽。
而这次的几个异端到现在都没有一人完全退化，这让审判官们也摸不着头脑。
“先不说他们，今天依旧找不到海兽的踪迹？”
“很遗憾，大审判官阁下，”迪莉娅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那些『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肯定不是海里。”
『鲶』级海兽，最常见的海兽类型，形似鲶鱼而得名。
体长2至3米，它们有两对强壮的鱼鳍和羸弱的肺部，能让它们在陆地短时间活动，但行动相当迟缓。
能对人造成威胁的只有它覆盖骨质的上下颚和抽动的尾巴。
人类的身体强度不可能和海兽硬碰硬，甩动的尾部很有可能造成一次骨折，坚硬的骨质上下颚能轻松咬碎人的骨头。
可这它差劲的行动能力使得它这两种攻击基本没法命中，而审判官的手铳却能击穿它的头骨。
因此，它也被称为最好对付的海兽。
“『鲶』级的肺部应该没法支持它们在陆地上活动那么久。”
有人尝试过将一只成年的『鲶』级的鱼鳍割掉，把它放在陆地上，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它便因缺氧而死。
“您的意思，这是邪教徒搞的鬼？”
芙兰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拿起钢笔，继续在报告纸上书写。
她一边写一边回答：“既然他们能让人类染上退化成海兽也血液病，能造出这样的海兽并不奇怪。”
“......您说的有道理。”
“还有，今天去调查新品种的事，我记得队伍里有你。”
“是的。”
而且迪莉娅还是队长。
一般审判官之间并没有等级之分，只有每个审判厅的大审判官才有资格下命令。
但在行动时，比起单打独斗，审判官们倾向于组成三到五人的小队，这时便需要一个人担任指挥，也就是临时的队长。
“我们越过基站，到了报告里说的位置，那里没有报告里说的新品种。但是我们在附近遇到了相当数量的『鲶』，没有再深入就回来了。”
“就算有痕迹也早就被雨水抹平了。对于那个新品种，『犬』级，雪莱审判官，你怎么看？”
芙兰突然停下笔，血红色眸子毫不掩饰地与迪莉娅的目光相对，冰冷地视线像尖刀一样直戳她的眼眸。
这才让她突然想起，与自己对话的时一位什么样的审判官。
她不禁流下一丝冷汗。
“我......那位猎人剑上的血液太少，而且已经干了，我们——”
“雪莱审判官，我是在问你怎么看，而不是样本。”
“我......”
一种奇妙的压迫感让她的喉咙有些堵塞，不得不大口呼吸空气。
她没见过真正的大审判官，也没和面前的这位准大审判官说过几句话。
她只是听过前辈们吹捧芙兰·芙斯卡利安作为审判官的能力，她也因此在见面之前就对面前之人抱有尊敬之意。
但她自己却从没有感受过，前辈口中这位如同“怪物”一般的审判官为何被称作准大审判官......不，甚至在那以上。
就像，自己不是在与任对视，在自己面前的也不是一名审判官，而是一头『鲸』级海兽一般的存在。
“我......我认为，要抽调一部分在外搜查的人手......保卫节点城周围。敌人可能不止从海里出现，『犬』应该......会从陆地方向进犯。”
安静。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迪莉娅还在心惊胆战地等着芙兰的回答时，后者已经在报告单上落笔了。
“去吧，按你说的做，就说是我的要求。”
迪莉娅愣了几秒钟，等大脑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啊，对了......”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
“大审判官阁下，那位与我们合作的猎人说，自己要去东边调查，今天不会回来。她......要我告诉您。”
“......”
芙兰罕见地沉默了。
她放下手中的钢笔，指节敲着桌上受潮卷曲的报告单。
“我知道了。对了，还有——”
“如果见到可能是军队的人，不要接触，第一时间通知我。把这句话告诉所有人。”
随着迪莉娅关上大门，芙兰盖上钢笔的笔帽。
潮湿的羊皮纸泛起海藻般的腥气。
芙兰将写好的报告书装进一个牛皮纸袋，用线封装好，随后便把它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那里已经堆了一落相同的纸袋。
她站起身，向着大雨中的远方望去。
雅莱......真是个不省事的孩子。
......
时间回到当天早晨。
晨光透过玻璃，为菲塔的黑色长发镀上金黄。
她转身时围裙系带扫过雅莱手背，将涂满蓝莓酱的吐司片递到对方唇边：“张嘴。”
“我自己......”雅莱的抗议被塞进嘴里的食物打断，蓝莓汁沿着指尖滴落在雅莱的脸上。
菲塔用绣着紫藤花纹的手帕轻拭那抹紫色，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脸颊：“明晚有奶油鲑鱼汤，七点前回来能喝到第一勺。”
“明晚......？”
“嗯，我今天要出一趟城。有个老朋友的话商队路过182号节点城，她特地提前寄信给我，要我去那边一趟。”
“哦......”
“怎么，失望了，雅莱小姐？”
“......没有。”
从菲塔手离接过面包，雅莱一股脑将剩下的半块全部塞进嘴里。
“好啦，明天补偿你一个惊喜。”
“唔？时新口味的罐头？”
“这个嘛......”
菲塔莞尔一笑，竖起食指做出一个🤫的表情。
“既然是惊喜，就留到当天再揭晓如何？”
......
“有点期待欸，菲会准备什么呢？”
回忆起自己邻居早上的承诺，雅莱嘴角不禁上扬。
说到底，惊喜本身不会对她有多大吸引里，但菲塔作为和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准备的东西不会让自己失望。
“呼......不能想这个了。”
雨点砸在黑色砂土上的噼啪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如果那名审判官有把消息带到，那么芙兰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
趁菲塔不在的这个晚上再探索一回去过一次的东部。
希望芙兰不会生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