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纳吉的夜晚比其他地方来得更快,还没等那一抹残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落日的余晖已经消逝在晦暗的云层中。
昏暗的白光模糊地洒在路灯下的水泥地上,零散的灯光透过玻璃倾洒在街道上。
而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房屋之间的狭窄的缝隙组成的小巷,黑色的影子正在其中穿行。
黑色的风衣,银灰色长发,带着漆黑假面的女人,这个形象几乎成为了这一代的都市传说。
开膛手在这里活跃了很多年,难免会有人在视野的角落处瞥见她的身影。
在183号节点城有一个很独特的现象,这里的居民从没见过开膛手杀人,也没有认识的人被开膛手杀死,但所有人都不会否定开膛手的存在。
有人说开膛手可以改变人的认知,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犯案;有猜测为开膛手是一名只杀恶徒的前审判官;有人认为开膛手是一个喜爱吃人的食人魔。
无论人们怎么猜测,谣言如何扩散,那名神秘的开膛手都会对其视而不见。
即便审判庭将她列为通缉犯,并且公布了几具相对完整的遇害者的照片,但也从没见过审判官们为了逮捕她而做出多大动作。
是不是公开的照片反而让民众对开膛手的存在深信不疑。
民众们对审判庭的反应不太理解,他们就像一个善后团队,只处理掉开膛手留下的尸体,而不去花精力追捕她本人。
久而久之,也出现了“开膛手其实是审判庭的黑手套”这样的传言。
民众们不知道,忒尔菲塔,也就是开膛手本人可明白审判庭的小心思。
西格纳吉位于伊迪安大陆最南方的西格纳吉半岛,这个国家也是以这片土地的名字命名的。
西格纳吉半岛基本呈一个突出的三角形,183号节点城位于其西岸。
20年前大远征开始的地方,也是大涨潮最先登陆的地方都在半岛的东岸。最先受到潮水冲击的东岸,一多半的节点城在灾难中被彻底摧毁。
昔日的三百座节点城如今只有大概二百座还有人居住,而那些已经化作废墟的城市中幸存下来的的人,他们中的一些有幸被转移到了幸存的节点城中居住,另一些则只能变成难民,在潮水退去后的荒野上游荡。
他们中的小部分被军队接收或者加入猎人的行列,绝大部分难民则沦落为拾荒者。
从大涨潮至今的二十年中,没有建造任何一座新的节点城,而旧的节点城的人口早已达到负荷,这些灾民就变成了新的问题。
属于拾荒者的营地分布于节点城、公路、铁路的周边,这些蓬头垢面的人群像依附在文明边缘的苔藓,在废墟与秩序的夹缝中挣扎求生。
虽然节点城没法接收他们,但可以为他们定期设立提供物易物的供交易所,部分节点城也会根据情况救济拾荒者。
可这终究无法惠及到所有人,走投无路的灾民选择潜入城市中,在阴暗的角落里寻求一线生机。
于是,有些人选择用破烂的铁片当做当做武器,将手无寸铁的一般民众作为自己的猎物。而相反的,这些无依无靠的难民也是免费劳动力和人口贩卖的最佳选择。
忒尔菲塔相当熟悉这种事,所谓的难民问题,在黄金时代末期,世界大战引发的难民问题几乎遍布全世界,前世的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或许曾经还有过一些奢望,现在的她完全不指望西格纳吉政府能解决难民的问题。
他们连边远地区通讯基站都不愿意修,还会管这些可怜的难民?那些大人物们怕不是听见海兽的名字就缩在首都瑟瑟发抖。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忒尔菲塔,即便是西格纳吉唯一的元帅阁下也没法以和平的方式让政府高层做出行动。
客观来说,忒尔菲塔的确减轻自己所在的节点城的难民冲突。
方法很简单,无论是沦落为劫匪的难民还是拐卖难民的组织,开膛手会把他们放上猎物的清单。
虽然这归根结底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材需求,其他只是顺带的,但的确为治安工作减轻了不小的压力。
这十几年来她辗转了数个节点城,直到五年前她注意到一名强大的同族的活动而来到这座城市,她终于遇到了这个不会到处追捕自己的节点城。
不,现在来看这应该是芙兰的意思,也只有她会放任自己随意行动。那女人一向以效率为优先,在她眼中抓捕自己对于人手严重不足的审判庭来说可能是一个损失。
至于自己对一般平民下手的可能......一旦她动手,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肯定会立马找上她。
而猎人小姐......她是去年才开始在这一带活动的。她似乎和芙兰认识,还和审判庭达成了合作,但并不知道审判庭对开膛手的态度。
不过以猎人小姐的性子,也不可能会放任开膛手不管。
说起猎人小姐,自己该怎么对待她?不再管她的死活,直接放弃这个猎物,还是趁早享用?
菲塔虽然不对普通民众下手,但那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只要有自己看上的食材,她会考虑下手。
雅莱就是一个,猎人小姐也算一个。
她才不在意审判庭这么想,反正要不了多久这座节点城就要完蛋了。
之所以会这么认为——
忒尔菲塔的目光透过小巷内的黑暗,注视着脚下的尸体。
那是一团畸形扭曲的生物,就好像将泡水肿胀的人类尸体扭曲成螺旋状,再粗暴地为其安上数对肢体和细小的触腕。皮肤和触腕都是白色,畸形的头部整个缩在躯干中,勉强能露出一点白色的毛发,面部长有七只血红色的人类眼睛和鱼一样的嘴部。
即便外形骇人,可她能认出来,这是一只海兽。它的躯体上有几个手臂粗的血洞,整个身体被前后贯穿。
菲塔凝视着掌中仍在抽搐的心脏,血液顺着手指边缘滴落,在水泥地上汇成暗红色溪流。
呼吸着充斥血腥味的空气,开膛手仰头靠在被血溅满的墙壁上。
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黑色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但那表情一定不会太好看。
在那个邪教徒的据点,她其实已经察觉到那扇门后的东西,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而现在,无可置疑的事实正摆在她的眼前。
浓稠的血液在指缝间流淌,散发出令她战栗的熟悉腥甜,她能很清楚地嗅到那些血液的味道,充满那只海兽身体的自己的血亲,自己的妹妹血液的味道。
忒尔菲塔的妹妹,海神伊索德的女儿,祂的代言人——
“加梅莉尔......你为什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