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是2997年的冬天，大概是一月份的时候，正值寒假前夕。
那是我在军校的最后一年，毕业生会接受一轮选拔，决定被分配的位置。大部分人会成为普通士兵，小部分会被选拔入士官学院继续进修。
而有些极少数的优秀毕业生会被那些特殊的机构看上。
能进入士官学校已经是我最大的愿望，至于国安局之类的部门，听说他们在培养间谍特工之类的......我感觉自己不适合那种工作。
倒不是我粗心大意。那里的工作就像把人从头到脚装在一个又一个套子里，说什么，做什么，什么样的样貌，什么样的身份，甚至名字都要随时改变......那种闷热压抑的空气我接受不了。
十几年前的领土战争结束起，西格纳吉就开始不断加大特工和间谍的投入，国安局和情报机构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相对的，约顿王国在西格纳吉的的间谍活动也从没停过。
战争结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结束。
西格纳吉和王国的战争只爆发在国境线附近和几个沿海地区，我的家乡和家人很幸运地没有遭到波及。
并不是对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没有同情和伤感，只是......我感到他们的死毫无意义。
一开始只是对于地图上国境线的标识不大一样，到后来又演变为一个山丘、一条河流的争夺，最后爆发了争夺那几十平方公里领土的战争。
直到五年过去，两次领土结束，两国的国境线重新划分，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没错，我说的是闹剧，因为经过了五年的战争，死了数十万人，将大片土地化为废墟之后，两国的国境线和国土和战争前没有任何差别。
但如果说战争让我对政府和军队彻底失望，那么我肯定不会选择在军校就读。
领土战争的失败毋庸置疑，但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宏大计划却吸引了我。
『大远征』，令那一代年轻人魂牵梦绕的词。
消灭近海的海兽，消除沿海的威胁，扩大舰队规模，称霸大海。
在战后恢复了十余年的西格纳吉拥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海上力量，但受制于海兽，这支庞大的海军没法犹如一头笼中的猛兽被来自深海的威胁和繁重的防卫任务困在近海。
而且，只要大远征成功，令沿海人民苦不堪言的海兽被击退，通畅的航道意味着进出口的商品不必再经过约顿王国的领土，这能给西格纳吉带来的收益无法估量。
在战后经济复苏的时代，人们都相信大远征能让西格纳吉再次伟大，我也是如此。
我，还有军校的大部分学生，我们都希望能够参与这次规模空前的远征，热血沸腾、踌躇满志的我们认为自己能为西格纳吉的美好未来铸起哪怕一级台阶。
可有时候这些事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西格纳吉不常下雪，但从北边来的一股冷空气带来了一场持续一天半的大雪，直到当天凌晨才停。
那是在国安局的人事部宣讲结束之后，我被两个人堵在了教室门口。
“黎奈·玻尔，我没认错吧。”
“是的......您是？”
那是一名墨蓝的长发高挑女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风衣，头上却戴着军官的帽子。
“法吉娜·艾尔多恩少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她说。
我知道她肯定是哪个部门的军官，一些军官看上哪个优秀的学生并直接提前招致麾下的事也不少见......但那仅限于最优秀的那一批。
很明显，我不在此列。除了理论知识之外的各项成绩都一般，唯一的长处是写作的文笔好，老师经常调侃我不如放弃当兵，转行去当作家。
虽然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但我在众多学生中不突出也是事实。
而这个很可能是哪个部门高层的人指名道姓地要找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搞错了。
可被她否认了。
“我听你的同学说，你很擅长交际？”
“......算是。”
“至于其他的，有写作能力，整理报告和资料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
“好，就你了。”
......？
哈？
我不理解，这是要我去做文职工作吗？
如果是在大远征的部队里做文章也不是不行，可如果被派到情报部门之类的地方......那还是算了吧。
“放心，我看过你的志愿。我们部门就是为了大远征尔成立的。”
说着，她递给我一份资料。
看完之后，怎么说呢......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法吉娜少将组建的特别作战部虽然的确是为了大远征，也的确相当重要，毕竟也有一些“不稳定分子”反对这个计划。
但是......这种部门，说不好听点就是军队的刽子手，没人会喜欢他们。
“我......觉得我不擅长这种职务。”
“放心，我知道。这件事可以慢慢来，当务之急是......”
法吉娜少将侧过身子，我这才看到她身后另一人的模样。
她身着一件卡其色的长款大衣，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衣角和裤腿上有些破损甚至划痕，大衣的腰带没有系，松垮地挂在衣服上。
比着装更明显的是她的黑色的眼瞳和头发。比法吉娜少将还长的墨色长发明显没有细心打理过，有些杂乱地披在身后。漆黑的瞳孔无神地盯着地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如果说打扮得体还带着军官帽的女人是一名身着私服的军人的话，这名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像是......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她和我印象中的接头混混很像。
带着军官帽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
“她是我的副部长，我招募你来就是想让你做她的秘书，或者是助理。”
......？
哈？
很难想象我会在这么短地时间内被震惊到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离谱。
随便从这所学校里挑一名学生都比她更像是军人吧？
“我能理解你的疑惑，”她说，“但情况就是这样，她对我们很重要，但......”
法吉娜少将突然凑过来，在我旁边小声耳语到：“她性格有些怪，脾气也不大好，我们需要一个人在她和下面的人中间。”
哦......意思是，让我变成三明治中间的那层。
听起来倒是不难，有些老师和同学一样脾气古怪，但我依然能和他们打好关系。可以说，我是这里朋友最多的人，社交处事这方面我完全能拿捏。
思来想去，我认为这是个机会，而且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虽然名声不会太好，但贡献是实打实的。
我明白，总要有人来做这种事。
至于相对安全的环境和晋升什么的，那都是后话了。
“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