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之墙陷落的消息,是在他们刚踏上罗塞之墙的土地时传来的。
在城门口,难民潮如浪潮涌动,士兵们焦头烂额地维护着秩序。莉塞特站在人群中,看着远处升起的浓烟,神色发怔。那是她熟悉的天际线,而如今正被火焰与尘埃吞噬。她听见有士兵在高声喊话:“巨人攻破玛利亚之墙!希干希纳区沦陷!”
格里沙的脸色在那一刻骤然沉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艾伦,眼神复杂。
“……是真的。”他低声说,仿佛是对自己,也仿佛是在回应莉塞特早前的警告。
当天夜里,一家人暂时落脚在罗塞之墙的避难所中。那是间临时分配的小屋,狭窄、潮湿、拥挤,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好。
孩子们累极了,艾伦倒头便睡,三笠倚着他,不知不觉中也合上了眼。
莉塞特靠在窗边,一直盯着格里沙。他坐在桌旁,一直在沉思。她知道,他在盘算下一步要做什么。
夜深了。
因为一整天的奔波,莉塞特终于也抵不过身体的困意,再次睁眼,已经是翌日清晨。
罗塞之墙的天边泛起灰蒙的光。
莉塞特睁开眼,察觉屋内一片寂静。太寂静了——格里沙的呼吸声不见了,厨房的炉灶未曾点燃,甚至连卡露拉也睡得沉沉,像是被无声的夜晚温柔催眠。
她直觉不妙。
奔向房门的那一刻,她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一推门,果然空无一人。
只在餐桌上,留下一封信。
“在这里等我回来。”
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端正,甚至显得温和。但莉塞特却如被当头棒喝。她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出门一下”——格里沙带走了所有重要的资料,他的眼神昨晚就已变得异常坚定。
他走了。
他要去找那个“真正的王”。
莉塞特站在门口,手里的纸在清晨的风中颤抖。她不需要猜测格里沙要做什么——她知道。他想请求王室出面,借用始祖巨人之力守护岛内的人民,抵御袭击。
这本该是正确的选择。
可那个王,不会答应。
她曾在未来的碎片中见过,那个蜷缩在和平幻梦中的王族,选择以虚伪的记忆锁链束缚人民,宁愿集体赴死,也不愿承担战斗的代价。格里沙的愿望会被无情拒绝,愤怒将引爆一切,最终他将被迫动手,亲手夺取始祖之力——
而那一刻,将是艾伦命运齿轮转动的开始。
她想阻止这一切,可——她该怎么阻止?
脑海中万千思绪翻涌,莉塞特却只是站在原地,连鞋都还没穿好。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无力感,一种被逼入时间漩涡中心的慌乱。格里沙现在正在逼近命运的临界点。而她……根本没时间布局。
艾伦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只在桌上看见那张纸条,失声喊了出来:“爸爸不见了!”
喊声把卡露拉和三笠也惊醒了,他们再次确认了纸条,格里沙·耶格尔,确实离开了。
艾伦嚷嚷着就往外跑,要去找父亲,三笠见状赶紧跟上去,紧接着莉塞特也追了上去。
“我该怎么做?阻止格里沙?可他是铁了心去找王家,单凭我根本劝不住他……还是说,我该抢在他之前找到王家?可他们的驻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时间太少了……该死……还是应该……”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不要抢!排队!”
是粮食分发的地方,围满了饥饿的难民。
艾伦注意到,有个老人被人推倒了,跌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瞳孔骤然一缩——那是阿尔敏的爷爷。
他冲上前去:“让一让!”
将老人扶起来的那刻,艾伦的手指颤抖。
“阿尔敏呢?”艾伦脱口问道。
老人愣了一下,眼眶突然红了,低声道:“……在逃亡途中,被倒下的房屋压住了。我们……我们怎么都拉不出来……他……”
赶过来的莉塞特,脑袋“轰”地一声嗡嗡作响。
这一刻,她几乎站立不稳,这和她自己上一次的死法一模一样。
她看着老人那苍老的面庞,心如刀割。
她错过了。
是自己的原因吗?是因为她提前带走了耶格尔一家,改变了原本的世界线,间接导致阿尔敏的死亡吗?
是她亲手葬送了原本可以活下来的阿尔敏。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道。
阿尔敏没有等来艾伦,也没有等到任何援手。
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阿尔敏……今后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应对那一个个关头?”
她想到了未来那些仰赖阿尔敏的脑子,那一场场因他而扭转的局势。
就算自己知道未来的事情,但没有阿尔敏那样的思维、胆识与语言天赋,很多事她无法复现。
“我……该读档吗?”
“但现在……艾伦还没有被打下脊髓液,还没有继承巨人之力……我们正朝着‘主线目标’前进。”
“如果现在读档,什么都要重来……格里沙也许会不信我……我们也不一定能再这么顺利逃出来……”
莉塞特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现在有三大难题:
第一,必须阻止格里沙将始祖巨人的力量传给艾伦。
第二,格里沙自身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如果不传给艾伦,又该传给谁?她?可她没法继承那种力量。
第三,失去了阿尔敏,她在未来将会少一个强大的助力。
“现在,我连把牌摆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命运逼到了角落……”
她站起身来,望向罗塞之墙内的街道。
人声鼎沸,哭喊与怒骂混杂在一起,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崩塌。
而她,一个“时间的逆旅者”,此刻却无法改变眼前任何一件事。
她只能握紧拳头,逼自己清醒下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格里沙动艾伦。”
“我要亲自去找他,在那之前……不能再出差错。”
“阿尔敏……对不起。但我只能向前走了。”
她转过身,望着跟在身后的艾伦与三笠。
阿尔敏的离去,让艾伦大哭起来,三笠的表情也很难看。
“艾伦,三笠。”莉塞特喊住了两人。
“我一定会让你们看到海的。”
说完这句话,莉塞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