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塞特调整了一下状态,她从柜子里翻出了行李包,把家中能换钱的东西再检查一遍,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一些面包和饼干,一个水袋,全都装进了包里。
柜子底层还藏着一只布袋,里面家里面留的一点现金。她把这些也都装进包里。
不是说现在自己的行为是偷拿自己家里的东西,如果被父母发现的话,肯定会被揍一顿。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有父母,自己的脑子里关于他们的信息少之又少,她甚至不知道那对父母现在去了哪里。
莉塞特收拾完毕,披上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女。
她推开家门,往码头方向走了过去。
莉塞特的钱不多,但是还是够买一张从希干希纳区直达罗塞之墙托洛斯特区的船票。
离开之时,她望向了墙壁大门的方向。
“很遗憾,过不了多久,这里又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艾伦,三笠,我们今后再见吧。”
从希干希纳区出发前往托洛斯特区的路途并不算短。她买的是一张民间商会雇佣的小型驳船票,靠着提前行动的时间差,在墙崩塌的混乱消息传出前就抵达了目的地。
玛利亚之墙陷落的传闻,果不其然又一次如同烈火燎原,席卷整个岛。
但这一次,莉塞特没有再试图去阻止这场浩劫。
她只是默默走着,眼神沉静如水。偶尔遇到难民船靠岸,人群拥挤到街头时,她便绕路而行;如果实在无法避开,她就在人群中低着头慢慢穿行。没人注意她,她也不主动与人搭话。
这是一段孤独而克制的旅途。
莉塞特租住在托洛斯特区东侧的一个小旅馆里,那是个靠近马车中转站的地段,房租便宜,环境嘈杂,每天都有新的面孔进进出出。
更重要的事情,没人会因为她是个小鬼就拒绝让她入住。
莉塞特很少在白天外出,大多数时候蜷缩在旅馆的角落里,读着前几次存档中抄写下的历史、人物档案与城市分布图。
夜幕降临之后,她才会悄悄溜出房间,在街头巷尾观察托洛斯特区的城防动向、人流动线、哨兵换岗时间。
她不想惊动任何人。
现在需要一条最安静、最安全的通道,穿越罗塞之墙,再前往希娜之墙。
不能使用正规途径——墙与墙之间的通行需获得宪兵团的许可,而她没有那种身份。
于是,她做了很多事。
她假扮成流浪儿,在托洛斯特区的南侧混入了几个黑市帮派的外围成员,帮他们跑腿送信、偷偷递货。
一个月下来,她获得了一点信任,也摸清了他们中有一人可以安排“墙与墙之间的非法交通”。那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手里有一张伪造的补给许可证,能混入宪兵团调配队。
“你能塞我进去吗?”她问的时候表情很冷淡。
那人打量她半天:“你一个小丫头想干嘛?逃家吗?那边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我不进去。”她指着名单,“我只要被送到希娜之墙边缘就行,到时候我自己会下车。”
她说得很干脆。
对方最终答应了,但开出了一笔不小的价钱。
莉塞特为此把旅馆退了,换到更破旧的棚屋住,把身上的硬币换了个遍,还卖掉了自己的外套。
临走前一天,她站在托洛斯特区的主街上,望着一队队宪兵团士兵从道路中央走过。她站在阴影下,默默数着他们的步伐节奏、队列排布与转角反应速度。
——
非法通道那天的夜晚,天上下着细雨。
她藏在一辆满是干草的补给马车后厢中,头顶盖着防水布,身体卷成一团,沉默得像个死人。路上她一言不发,也没有咳嗽、没有移动,一直到通行检查结束,她才偷偷松了口气。
马车在罗塞之墙的隧道关卡停了一次,然后又继续前行。墙内的通行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那些宪兵团的巡逻队比过去任何一次她记忆中的记录都更严密。也许是因为这次玛利亚之墙陷落得太突然,也许是王都那边有所警觉。
她花了三天时间才混到靠近希娜之墙的城市外围,在一处下水道入口潜入城区边缘。
那里是下层阶级的栖身地。肮脏、阴暗,像一堆垃圾堆砌出来的城市裂缝。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城墙内真正的阳光。
她悄悄在其中一栋废弃教堂的阁楼里落脚,然后开始像过去那样,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她学着以前见过的街头骗子,用魔术和小玩意儿在巷口给小孩子们变戏法,从他们嘴里一点点套出信息。
在妓馆后巷替老鸨传递小纸条,换来某个军官每天的酒馆行程。
从城里一个贩卖香料的女商人手下打工,获得了几次进入中城区的通行证机会。
她像只潜伏的鼹鼠,不声不响地推进自己的目标。
但这一路走来,她也看见了许多人。
有在街角分食一块发霉面包的姐弟,有因为失去了家人而崩溃暴走的难民,有借着混乱火并争地盘的地痞流氓,也有冒着生命危险把物资分给他人的普通人。
世界在崩坏,却也未曾全然死去。
莉塞特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又过了三天,在城北的一个巷口,她看到一队身着深色制服、身法干脆利落的士兵从街角闪身而过。他们不是驻地士兵,也不是普通宪兵团成员。
他们佩戴的,是中央宪兵团的徽章。
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转身走进旁边的果摊,从卖水果的大婶那儿买了一个烂苹果。趁大婶找零的间隙,她瞥了一眼那几个宪兵消失的方向。
那里是王都的外层城区。
她回到阁楼,摊开自己粗糙画出的地图,确认了可以频繁出入的路线、交界点与进城通道。她的笔尖在地图上标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王都中城区的一个位置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中央宪兵团”。
然后,在那一行小字的旁边,她写下了一个名字:
——肯尼·阿克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