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塞特踏入王都那天,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面包的气息。
她从城门口混在人群中溜了进去,像个普普通通的外地女孩。王都的建筑井然有序,石板路干净得几乎看不到一片落叶。
周围都是衣着考究的贵族和上层市民,他们的鞋子是擦得锃亮的皮革,目光却像是看不见周围一切与他们无关的“脏东西”。
莉塞特没有停留在地面太久。她很快便沿着几条绕远的小巷,摸到了王都地下的入口。
脚步在上面回荡出空洞的回声。
越往下,空气越发沉重,带着霉味与腐烂的潮湿。
脚底不再是整洁的石板,而是湿滑的地面,周围墙壁斑驳发黑,昏黄的油灯时明时暗。莉塞特戴上了黑色布帽,把脸遮住,只留下清冷的双眼。
这是“地下街”,王都最不愿承认的污点。
地上的人称这里是“下等人的巢穴”,是“被社会抛弃者”的藏身处。
而莉塞特,主动走了进来。
刚开始几天,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观察,记录,记住每一个区域的布局,每条能通往上层的走道,每一群混混的聚集点。
地下街很大,错综复杂,每个角落都有眼睛盯着你。
第一次睡觉时,她把剩下所有的钱缝进了衣服夹层里,还在睡袋下藏了把剪刀。
她曾目睹一个小男孩因为偷了一块面包被围殴致死,而那家面包店老板第二天就又开门迎客。也见过一位衣衫褴褛的母亲带着孩子,用仅剩的铜币买下一碗稀得像水的汤,然后静静地坐在角落喂孩子,自己一口未尝。
几天后,莉塞特开始模仿其他混混的做派,说脏话、踢罐子、打架。
她甚至学会了怎么从酒馆的后门偷走没清点的酒瓶,怎么趁混乱摸走别人腰包里的钱。
她从不主动惹事,但每一次她“偶遇”别人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说一句:“我是阿克曼家的后裔。”
她故意让那些小混混知道,让他们四处传。
地下街不信神,也不信血统。但阿克曼这个姓氏,却像是一把钉子,钉进了某些人的神经里。
莉塞特也并非毫无准备地等候,每晚回到临时落脚的小窝棚,她都会打开日志,记录这几天的动向,接触过哪些人、听到哪些流言,甚至包括“今天被谁踹了一脚、谁在酒馆唱了不合时宜的歌”这种琐事。
在第三周的一天,她正在掏一个醉汉的腰包,手还没伸出来,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就像铁钳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腕。
“唔——!”莉塞特下意识想挣脱,反手掏出剪刀,但那人只是微微一笑,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听说……你在找阿克曼啊,小姑娘。”
对方个子极高,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嘴。
那张脸看上去像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刀刻斧凿般的轮廓中透着一股不属于普通人的狠劲。
莉塞特没有说话,只盯着他。
那人却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真稀奇啊,竟然还有人主动来找‘阿克曼’?你是想死,还是太蠢?”
莉塞特被他拎着走进了一家后巷酒馆,穿过后厨,再打开一道隐藏的暗门,终于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石室。
“我叫莉塞特,只是莉塞特。”
莉塞特的这句话,让那个男人怔了一下。这个句式,他曾经听过。
“我讨厌说废话。”那男人说着,把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倚着墙,“听说地下街有个小鬼到处在传自己是阿克曼,就是你吧?”
莉塞特轻轻地“嗯”了一声。
“啧……小鬼,我可不记得地下街还有你这样的种。”
莉塞特安静地掏出自己的手臂——上面用针刻出的一串细小字迹:“ACKERMAN”。
是她在前几次失败后,为了避免身份遭质疑而自残留下的痕迹。
男人的眼神收敛了几分,低头看着那排血痕,似乎认真了些:“你他妈是疯了?你这是在自找死路。”
莉塞特还是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坐到对面,从怀里摸出一瓶酒,自己拧开。
“既然你找到了我,那我就问一句——你找我做什么?”
莉塞特盯着那瓶酒,沉默了三秒。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却异常清晰。
“因为,你是肯尼·阿克曼。”
空气静了一瞬。
那一刻,石室里的油灯轻轻跳动,投下晃动的影子。
肯尼没有动,也没有否认。只是忽然嗤笑了一声,把酒瓶往后一仰,一口灌下。
“哈……真是见鬼。”
莉塞特压低了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也难以掩盖压不下去的嘴角。
“肯尼,教我怎么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