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自那场变故后便退居二线，不再参与改造人讨伐任务，转而负责打击利用「源质」犯罪的普通人类集团。
沈砚却执着追那晚真相，既然姐姐三缄其口，她便独自踏上求证之路——那些密集穿刺在姐姐耳廓的银钉太过诡异，与记忆中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让她想起自己的某个教官那布满穿刺饰品的地雷系造型，她的「异变辨识」特训课上，教官一遍又一遍地讲起往事。
“我的小队遭遇过深度污染，我亲眼看着战友骨骼刺破皮肤……”那些穿刺型饰品是监测器，是她用来安慰自己不是怪物的证明。
她从这方面切入，却始终找不到相关案件的记录，仿佛那件事从未存在过。
直到她因表现优异提前完成任务，用公用终端查询时，才发现事件档案始终存放在资料库——只是通过她本人身份认证的终端设置了隐藏权限。不必深究都知道是姐姐的手笔。
看着档案中的默多克博士的报告，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长久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通过查询它的作案记录，终于知晓了默多克博士下一次可能出现的任务。
沈砚的战术靴碾过满地黏腻的菌毯，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絮状物，像无数腐烂的蒲公英种子。
此刻她正顶着后勤组023号的身份徽章，这个倒霉蛋还不知道他的请假申请并没有上交，沈砚顶着他的名字加入了这次任务。
讨伐队的作战简报显示他们只需负责外围警戒，但沈砚太清楚那个疯子的作风：当所有人盯着主战场时，默多克永远会从最薄弱的观测点撕开缺口。
具体的交战场景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就算自己再怎么强大，也无力拯救队伍中的成员，最后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她只记得当时四周只剩粘稠的咀嚼声，整支小队就像被投进强酸池的蜡像。制服纤维与血肉在腐蚀中溶解混合，最终在地面铺开粉白色的糜浆。
“还有人活着吗？”她呼出的白雾裹着血腥。回应她的是七窍流血的同僚——有人只剩半张脸挂在金属支架上，断裂的颈骨里刺出数条水蛭口器，那些吸盘状的器官仍在神经反射般抽搐。
领头的是默多克博士。他的躯干已膨胀成三米高的蛭形肉柱，青黑色黏液从螺旋褶皱间汩汩渗出。垂坠的腹腔薄膜里，无数半透明幼体正在羊水般的液体中沉浮。
当那菊瓣状口器中垂出长舌时，所有寄生的队员同时张开下颌，数十条猩红长舌在寒风中齐声震颤，仿佛唱诗班在奏响变调的和声。
“人类这种生物，始终碍于自己的局限，依赖群体，划分种族，争斗不休。”
默多克博士的话语令沈砚的内心有了些许的动摇，似乎她代入了自己，对这些劣根性深有体会。
“你应该加入我们，我们将消除人类群体的一切争斗，让所有人如同一个整体般联结。”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沈砚的逆鳞，她手指骤然扣紧剑鞘，眼中杀气翻涌，真是的就连这家伙也跟他们一样。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共同进化到更高层次。你不可能战胜我，除非你能同时杀死我们所有人，否则我们将永续存在——这才是更优越的生命形态。”
默多克话音未落，密集的触手已如潮水般涌向沈砚。就在即将触及她衣袂的刹那，寒芒乍现，剑锋在空气中划出银色弧线，所有触手顿时凝固在半空。
默多克布满血丝的眼球剧烈震颤，粘稠体液从畸变的躯体渗出，“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们动不了？”
沈砚收剑入鞘，眼尾余光掠过那张扭曲的面孔：“尸体为什么要会动。”
她转身不再看向背后，“对了，为什么要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这样同时杀死，没什么困难的吧。”话音刚落，数十道血柱冲天而起，滚落的人头在地面敲出沉闷的闷响。
沈家的「源质」大都与双眼相关，沈砚亦不例外。即便是被压抑情感催生出的极致杀伐之力，依然烙刻着这份血脉特征。她觉醒的「咫尺映杀」是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杀伤性能力。
当能力发动时，空间距离在她眼中彻底消弭，视觉中“近大远小”的规则被完全实现——剑锋只需凌空划过，她视线映出的剑刃割喉画面，便已成为默多克与慕烛脖颈上的真实伤痕，当然背景里的建筑物也不会幸免。
与生俱来的锋芒自此展现，凡视线拓印之物，皆沦为掌中剑痕延伸的祭品。
所谓距离，不过是供她践踏的愚妄概念。
此刻诞生的，是超脱维度桎梏的活体终焉，万物在她眼中皆为待斩之弦。
“姓名和职位。”A.T.L.A.S的两名审讯官在密闭室内发问。
漆黑的审讯室里，沈砚坐在漆黑的合金椅上，涣散瞳孔倒映着单透玻璃中扭曲的自己，“A.T.L.A.S东亚区第39期预备役沈砚。”
“不是后勤组023号杨子越？”左侧审讯官猛然捶桌。
右侧同僚扫过沈砚的档案，踱步至她身侧。，“我看了你的信息，为父母报仇情有可原，只要老实交代，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左侧的审问官继续问询，“你是怎么知道默多克要袭击你们的后勤组？”
“我不知道。”
“「源质」什么时候觉醒的？”
“遇袭时。”
“你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得天衣无缝，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是不松口照样解释不了你如何知道默多克的袭击。”审问官继续追问。
“后勤组是你复仇的耗材吗？还是说你已经和蛹生会勾结，所以才觉醒了这么强的「源质」，默多克不过是弃子罢了。”
面对审问官的质问，沈砚选择沉默不语。
来到近前的审问官俯身，用指节叩响桌子，“我们每次行动都要评估干员的心理状态。说，为什么你能面不改色地屠杀数十名受感染的队友？难道那天你能确定他们全都无药可救了吗？”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冰凉的金属椅背抵着后颈，审讯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她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她能这么做。
“看来我们需要换个谈话方式。”审讯官转动着钢笔，在档案袋上敲出规律轻响，“也许你该好好考虑一下——你姐姐现在的处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