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仰躺在床上，杨芴的胳膊撑在我头边，整个人几乎要压上来。她的几缕长发拂到我的鼻子上，痒痒的。她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冷淡，似乎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十分平常。
窗外的夕阳很红，斜垂着落到我房间中央的书桌。上面的课本、笔记本和练习册摊开，黑色水笔连笔帽都没盖，就那样放在桌子上。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很重，几乎让我怀疑杨芴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喂，林轲凛。”杨芴开口了，和平时一样直呼我的名字。
“我们接吻吧。”
她这样说，语气平常到像是在要求我递给她一支笔。
一般来说，被同班同学突然推倒在床上，还被压在身下。受到这样粗鲁的对待，我就算生气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现在我并没有那样觉得，甚至还感觉到一丝……
无所谓？
就比如说“如果她想亲的话，那就让她亲吧”这样的想法。
我的脑袋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再次这样想。
杨芴依旧认真地注视着我，姿势也没变。我开始挣扎起来，手去推她的肩膀。
“你不要闹了，你不是说要教我写题吗？快点干正事啦。再说，我们都是女生，亲嘴什么的，那肯定不行啊。”
听完我的话，杨芴也轻易地放弃了她刚刚的要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从我身上离开，下床，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
我坐起来，用手胡乱整理着乱掉的头发，打量起坐在书桌旁边的杨芴。
夕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和身前的书本上。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适，也没有去拉上窗帘，就那么任阳光刺着自己的眼睛。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想。
不管是突然提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刚刚的接吻，还是现在这样任由阳光刺眼，还是在学校里的，那堪称怪异的行为。
我本来是很正常的高中生，但是和这家伙相处多了，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就像如果是过去的我的话，是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不熟的同学来我家的。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和杨芴这家伙扯上关系的啊？
想到这个问题，我不由得回忆起昨天，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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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卷子？”我打量着刚刚在地上捡到的成套的数学卷子。
这是历年的高考题。我翻来覆去地打量着封面。
现在是放学时间，班里空空荡荡的，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我这个值日生在这里打扫卫生。
说是打扫卫生，但这周没人检查，按理说就算偷偷溜走也不会有人发现，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于是我开始扫地，最后发现了这套掉在地上的高考真题卷。
嗯。现在高二上学期了，有人开始做高考卷子也正常，我之前就看到班里前几名的学霸们提前做高考题。
但是那些学霸都是坐在前排的，而我捡到卷子的地方是后排靠窗户的位置，按理说，坐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提前这么久去做高考真题的。
所以这是谁的？我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
没事，这是我捡到的，为了还给失主，翻开看看上面有没有写名字很合理。
这样自我安慰着，我翻开了卷子册。
扉页上没有写名字。我皱了皱眉头，又往后翻了几页，去看卷子上面有没有写。
但是我并没有看见卷子上有没有写名字，因为我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
题册的第一张卷子正是去年的高考真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卷子主人写上去的答案。
卷子已经被主人自行批改过，红笔的打上去的对号非常干净整齐。
选择题、填空题全对，计算题、大题除了步骤上有补充之外全对，就连最难的倒数第一题和第二题，也几乎是拿了满分。
要知道很多知识点我们老师还没有讲啊。
这是……？
我又飞快翻开后面的题目，发现整本卷子已经被写了大半，而且正确率都和第一张卷子差不多。
我眨眨眼，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在抄答案。毕竟那么高的正确率，不是抄答案的话，我想不出是人能做到的。
但是……真的有人会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自己买的卷子还抄答案吗？而且还抄这么多？
这到底是谁的？
这个疑问在我的脑袋里越来越强烈，我把所有写过的卷子都看了一遍，但上面就是一个名字都没有。
我看着面前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子抽屉，这册卷子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吧？那只要看看这个抽屉的主人是谁不就行了？
我摇摇头。
还是算了，随便翻别人的抽屉，这种事可不能干。
就在我想把卷子放回那个抽屉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那个……你在干什么？”
我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进来，所以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发现是同班一个面熟的同学。好像叫什么来着……杨芴，对，杨芴。
真是不像话，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同学了，我竟然还需要思考一下才能想起对方的名字。
不过也不奇怪，这家伙成绩不起眼，坐的位置不起眼，平时也是独来独往。就算是这样，我还能在“思考一下”后就想出她的名字，也是挺厉害了。
“杨芴，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家啊？”我礼貌又尴尬地朝她笑笑，就像是做贼被发现了一样，急于离开这里。
“哦，这个是我刚刚在地上捡的卷子，上面没有写名字，我正想着拍照在班级群里问问是谁的呢。”我朝她扬扬手里的卷子，作势要朝一旁走去。
但是杨芴并没有给我让出位置来，而是指了指我手里的东西。
“这个，是我的。”
“诶？”
我想我肯定是发出了十分愚蠢的声音，回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我呆愣愣地看着杨芴，惊讶到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直直盯着人家的行为十分没礼貌。
她放下背着的书包，从我手里拿过卷子，塞了进去。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打扫卫生。”
她说着，转身朝教室外面走去。
“那个——”
很奇怪，我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朝着要走出教室的杨芴问道，“难道说，杨芴你的学习其实很好？”
她果然停住了，扭头看向我，朝身后的书包歪歪脑袋：
“你看了啊。”
“嗯。”
“看了就看了吧。”
她使劲伸了个懒腰。
“但是还是请你别给别人说，不然会有点麻烦。”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局促地回答，“那些真的都是你自己写的吗？”
“算是吧。”她不再理会我，径直出了教室。
真是个怪人。
我听着走廊里回荡着的脚步声，直到声音彻底消失，才赶忙跑到教室后面张贴的考试排名前。
杨芴……杨芴……杨芴……有了。
班里一共55个人，上次考试她的排名是29名，比我高11名。
我看着她的数学成绩，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毫不起眼，完全没办法和刚刚看到的几乎全对的高考卷子相比较。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戚芽问。
这是第二天的周六，我和朋友出来逛街，但是昨天的事情太过奇怪，我一直忍不住去想。
“哦哦，牙线，我没事。”我朝戚芽笑笑。
“诶~怎么，你谈男朋友了？”戚芽不怀好意地挤挤眼睛。
“怎么会，只是——”我突然有种倾诉的欲望，于是朝戚芽问道，“你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人，明明成绩很好，却故意在考试时不好好答题，考个一般的分数？”
“什么垃圾小说设定，扮猪吃老虎。”戚芽朝我翻个白眼，“你该不是想要写小说吧？”
“不是。”我摇摇头，“只是突然想到的，你好好回答我嘛，不要老是说烂话。”
“应该不会有这种人吧。”
“嗯，也是。”我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和戚芽继续逛街。
下午，我们两个在地铁站口分开，我走进地铁，戚芽朝我挥手，然后站到了对向的地铁等起来。
出地铁走了一段路后，我已经看得到自家小区了。
我家住在小区A，旁边是一个十字路口，路对面是另外一个小区B，从地铁口到我家的话，要经过小区B过马路。
路上没有多少人，我无聊地踏着步，手挥得老高，走姿十分扭曲。
经过小区B的大门口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杨芴，她正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手里拉着旅行箱，往小区里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长相艳丽，穿着西装短裙的年轻女人，正低头看手机，没有帮忙的意思。
我赶忙躲到一边，偷偷打量她们两个。
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但是从没有碰见过一次杨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杨芴用空着的一只手摸出门禁卡，打开小区的安检门。
我听到她对旁边的女人这样说：“小姨，东西都拿完了，到这里就行了，不用送我了。”
那女人点点头，真的就没再管杨芴，扭头就走。她走得很快，高跟鞋打在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音。走过我身边时，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掀起一阵香水味的风。
我目送女人开着一辆看上去就很贵的奔驰车离开，再扭头去看杨芴时，发现她已经不在门口了。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朝声音源头看去。
是杨芴，她依旧背着包，拉着行李箱，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后。
我承认，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很可疑，像个跟踪狂，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个，我家就住那里，”我指着自家小区，“我刚从地铁站回来，正好看到你。因为之前在这附近从没碰见过你，所以就在这里看了一会。”
我看着她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和明显凸起的行李箱，为了缓解尴尬，主动请缨道：“我帮你拿吧，感觉还挺重的。”
杨芴明显在犹豫，我拿住行李箱的拉杆，却发现她没有松手，于是疑惑地看过去，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谢谢。”她最后嘀咕了一句，松开了手。
我们走进小区，一路沉默，气氛十分尴尬。我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我们好像又没有那么熟，问出来的话只会显得没礼貌。
小区不大，她家在三楼，我们很快就到了。杨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率先走进去。
“进来喝杯水吧，谢谢你帮我拿东西。不用脱鞋。”
我把行李箱放到门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杨芴的房间。
她家的地板是实木的，很是干净整洁，我不想乱踩，于是就站在玄关处。
这个小区的楼都很高，她家的层数又很低，所以采光很不好，整间屋子都被阴影覆盖着。
和她平时那阴暗的气质很像呢。我忍不住想。
屋子并不大，是一个单人间，一厅一卫。在床的旁边放着一个书架和一个书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学习资料。
“这……她是要搬过来一个人住吗？”我吃惊地想。
从我刚刚听到的来看，来送杨芴的是她的亲戚。那她的父母呢？怎么会让她一个高中生出来独自生活？
而且看那个女人冷冰冰的态度，似乎她们两个的关系不太好。
我强压下心中的疑问，一口气喝掉杨芴递过来的水。
“还要吗？”似乎是我喝得太快，一副很渴的样子，杨芴于是问。
“不，不用了，谢谢你的水。”我一抹嘴角，转身开门。“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收拾东西了。”
杨芴送我到电梯，直到电梯关门，她都等在那里。
电梯很快到一楼，我慢慢走出楼道，却站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我发现了杨芴实际上学习很好的秘密，导致我最近都在想她的事情；也或许是我那糟糕的考试成绩让我稍微有了一点紧张感。
总之，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疯狂的决定，而且很有可能不会实现。
我快步走回楼道，发现电梯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三十多楼。于是我拐到楼梯间，直接爬到三楼。
我敲敲杨芴家的门。
里面传来光脚走路的噔噔声，然后门开了。
“林轲凛？怎么回来了，你有什么东西忘这里了？”杨芴探出脑袋。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心脏跳得也快了，“你家里没有厨房，你平时吃饭打算怎么办？”
杨芴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平时在学校吃饭，放假的话我会出去吃。”
“那——我会做饭，味道应该还可以，我可以多做一点，给你带过来。”我急迫地说，语速很快。
因为我知道这个主意太突兀了，要是不说快一点的话，杨芴很可能会用“你在开什么玩笑”来打断我的话。
“杨芴你的学习其实很好吧？我想让你教我学习。然后作为报酬，我会给你带饭，绝对手工的家常菜。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完了。因为刚刚爬楼梯的速度很快，现在又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流了汗。
“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卷子都是抄的，为了应付我小姨的检查而已。”杨芴安静了两秒，最后开口。
“……诶？”
“如果我这么说了，你该怎么办？”她继续说。
“那……那我就会说‘哈哈哈原来是个误会’，然后马上回家。”我实话实说。
一阵安静。
“我需要先尝尝看你的手艺怎么样，再做决定。”
最后，我听到她这样说。
她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成绩很好，而是说要以我做的饭好不好吃来做决定。
也就是说，这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想。
“原来你的学习真的很好。那为什么要故意考得差呢。”我问。
“考得好的话，会受人关注，那样很麻烦。”她看了我一眼，回答。
她穿着十分居家的宽松裤子和一件紫色连帽衫，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
我看着她，突然发现她长得竟然意外的好看。
不，准确来说是非常好看。
五官匀称，大眼睛薄嘴唇，睫毛很长，但却显得很自然，不像是贴了假睫毛。
说实话，我感觉自己长得不丑，甚至算是好看的那一类。但是和杨芴比起来，就完全比不了了。
按理来说，她这个长相实在不可能成为班里的边缘人，肯定会受人关注的。
杨芴好像有一种气质，让她的存在感变得很低很低，只有离近一些，才能注意到她的模样。
“你怎么了。”
或许是我盯着她看了太久，杨芴问道。
“啊，只是感觉你长得很好看，但是以前都没有注意到。”我真心实意地回答。
杨芴似乎并没有为我的赞美而感到开心，而是皱了皱眉头。
“那我先走了，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做好饭了给你送过来。”我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低头拿手机。
加了联系方式后，我转身要下楼，听到杨芴说：“等你做好饭了，我去你那里吧，这样方便些。”
“嗯，好。我一会给你发我家楼号。”我心里只想着晚上该做些什么吃的，随口回答。“你吃馍吗？”
“我不挑食，都可以。”
我不再坐电梯，直接噔噔噔走楼梯下去。一阵风吹来，我穿着短袖的胳膊感到了凉意。
夏天是真的过去了。
我抬头望望快要黑下去的天，往家里赶去。
因为有人要来家里吃饭，做饭的兴致难得高涨起来，我哼着歌，在冰箱里翻找起来。
上次和别人一起在家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我突然想到。
算了算了。我摇摇头，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从冰箱里拿出菜。
土豆，葱姜蒜，鸡蛋，面粉，还有昨天超市买的一袋馒头。
一个菜是不是少了？
我想了想，又拿了几个西红柿出来。
说实话，我做饭并不快，几乎用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菜做好。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卖相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说的。
一盘土豆丝。我喜欢吃土豆，尤其是这种炒土豆丝。油放的比较多，炒得偏焦香，吃起来口感是软糯的，再配上馏好的馒头，及其下饭。
还煮了点稀饭，鸡蛋面疙瘩。这个我做得不太好，我喜欢喝稀一点的，但是这次面粉放得多了，喝起来有点稠。
我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不那么豪华，也不显得那么寒酸，十分家常。
不知道这些合不合杨芴的口味。我不安地搓着指头。但她说了不挑食，应该……还可以？
在饭快做好时就已经给杨芴发过消息，她应该快到了。我看一眼时间，想着。
就在同一时间，屋里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来了！”我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过去开门。
杨芴还是穿着刚刚的衣服，只是套了件外套。她背着昨天见过的书包，里面好像放了不少书。
“我可以进去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堵在门口已经打量她半天了。
“哦哦，快进来吧。”我赶忙让出位置，递给她一双新拖鞋，然后急急忙忙去厨房盛稀饭。
她换上拖鞋，把书包放到沙发上，也很自然地跟到厨房，接过我盛好的一碗稀饭，往餐桌走过去。
我端着自己的那碗，拿着两双筷子，也在餐桌旁坐好。
我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让别人来我家里，害怕她看见我这空荡荡的家，会问我我的家人去哪了。
刚刚应该说把菜带到杨芴家的。我暗暗想。
但杨芴并没有像我害怕的那样左顾右盼或是问问题，而是看着桌子上的菜。
“我能吃了吗？”她问。
“请……请吧。”我紧张地说。
她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就着馒头吃了下去，没有说话，又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最后喝了一口稀饭。
我害怕惹她生气，没有盯着看。于是一边低头心不在焉地夹菜，一边用余光悄悄观察她。
她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既没有皱眉，也没有开心。
晚餐就在这样的氛围下进行，然后结束。
杨芴抽出一张纸擦擦嘴，眼睛终于看向了我。
我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赶忙正襟危坐。
“……很好吃。”她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就垂下了眼睑。
“这么说——你同意了？”我前倾身子，问。
“嗯。”她回答，“所以我们要先定下一些规则。”
“‘规则’？”我重复着。
“对。”杨芴点点头。“首先第一条，我一周会来这里两次。周一到周五一次，周六周日一次。不会多也不会少。具体时间看咱们两个的安排来定。”
我刚想问如果不遵守规则会怎么样，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好。”我点点头。
“第二，这是一个交换行为。我教你写题，报酬是一顿饭。所以只有我来教你的时候，你才需要做我的份。”
“你就算不教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做你的饭。”我说。
“不行。”杨芴断然拒绝了。“不然的话，就算你做了我的，我也不吃。”
真是个怪人。我想。有免费的饭不吃。
不过我们好像也确实没有熟到会在交换条件以外的时候一起吃饭。
“行行行。”我说。
说完这两条，杨芴把碗收拾起来，往厨房走去。
“剩下的我再想想，先定下这两条吧。”
我追上去：“我的碗我来洗就行。”
“那我来刷其他的。”
我三两下把自己的稀饭碗洗好，剩下的交给杨芴。
很快，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我看你的数学不太好，先教你数学怎么样？”
“现在？这么快？”我没适应她的节奏，问了一句。
“现在六点，外面天还没黑。”她低头看看手机，“我可以待到到八点或九点。”
说着，她背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来到我面前，歪歪脑袋：“走吧。”
我忙不迭地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夕阳光立刻扑面而来。我家住九层，又挨着大街，不会被其他楼挡到，视野和采光都不错。
“我看了你上次月考的数学成绩。”杨芴把书包放到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满分150你能考27分，真是烂透了。但凡平时听一点课都不会考成那样。”
听到她用那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毫不客气的语言，我顿时红了脸。
平时的数学课我还真没怎么听，导致数学题几乎看都看不懂。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吧，那个数学老师讲得那么催眠，能听进去的才厉害。
我挠挠头，顶嘴道：“那你能听进去？”
“不能。但是我早就会了。”
她的话我无可反驳，只能乖乖低头挨训。
但是杨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摞书。我一看，是至今为止学过的数学课本。
我听到她发出了一声及其明显的叹气。
“基础不牢，只能从头开始。我把高考数学题的所有体型，以及里面的知识点教你，其他的就不管了。以你的脑子来看，太难的应该学不太会。我能把你教到——嘶……”
她思考一会，说出了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考到120分左右就差不多了。”
“多少？120？”我声音不由自主加大。
“很基础了。再往上才有点难度。”杨芴理所当然地说。
“哇，什么学霸言论。”我哼哼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杨芴旁边，一手拿笔，前面摊开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听她给我从头讲数学。
说实话，杨芴是个好老师，讲得浅显易懂，还会在纸上画图打草稿，知识点和公式信手拈来。我听着她的讲解，一边记着笔记。
讲完了知识点，她随手在书上给我指出一道题练习让我做。
我勉强写了一半就卡住了。
杨芴见状，拿过我记的笔记看了一遍，皱起眉头：“你的知识点都记得没错，也没有漏掉的，怎么会做不出来？”
我讪讪地对她笑着，没敢多说话，等着她的批评。
“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刚学的知识不会用很正常。我给你讲讲这题的思路，看看你能不能做出来。”
出乎我意料的，她并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我终于做出来了这道题。
我累坏了，感觉脑子都快被榨干了。直接身子一躺，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杨芴虽然一声不吭，但是看样子好像比我还累。她盘腿坐在桌子前，手肘撑着桌面，揉着眼角。
“歇一会吧。”她说。
“你要喝些什么？”我起身问。
“水就行。”
我在厨房翻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一盒新的玻璃杯。拿洗洁精洗洗又开水烫过后，我把水端给了杨芴。
“新杯子，没人用过。”我说。
“谢谢。”杨芴接过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我也喝着白开水，一边朝着桌面发呆。本来我是想喝冰箱里的可乐的，但是一想到客人喝白开水而我在喝饮料，总有些不合适，就也倒了杯水喝。
渐渐地我的思绪飞到了一边，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傻笑。
“你在笑什么？”杨芴的声音把我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诶？我没笑什么啊，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能辩解道，“我天生微笑唇，其实没有在笑。”
杨芴明显没有信，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让我心里有些发憷。
“站起来。”她突然说。
“嗯？”我不明所以。
“我现在是老师，你是学生吧？学生就要听老师的话。快点站起来。”
“好好好。”我没懂她在讲什么，但是还是配合地站了起来。“然后呢？”
“站到你的床边，面向我。”
我乖乖照做。
接着，杨芴也站了起来，来到我面前。
就在我想笑着问她到底要干什么时，她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
力道不算重，当然也不算轻。我反应不及，跌坐在床上。
“你要干什——”我并没有摔疼，只是有点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想抱怨一句。
但是我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感到肩膀一阵大力，然后就躺倒在了床上。
直到我看到杨芴正胳膊撑在我上方时，我才反应过来，是杨芴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按倒在了床上。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竟然一点反应也做不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人这么近距离、这么亲密地接触。
我躺倒在床上，上面是杨芴，我们两个只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近得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
我的脑袋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想。
而且现在正在我上方的那个家伙的脑袋肯定也出了什么问题。
窗外的夕阳很红，斜垂着落到我房间中央的书桌。上面的课本、笔记本和练习册摊开，黑色水笔连笔帽都没盖，就那样放在桌子上。
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很重，几乎让我怀疑杨芴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喂，林轲凛。”杨芴开口了，和平时一样直呼我的名字。
“我们接吻吧。”
她这样说，语气平常到像是在要求我递给她一支笔。
我在愣神了几秒后，终于推开了她。
杨芴也轻易地放弃了她刚刚的要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从我身上离开，下床，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
我坐起来，用手胡乱整理着乱掉的头发。
过了大概五分钟，杨芴开口了，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
“继续讲题吧。”
于是我坐回原位，听着杨芴讲知识点。我们两个都默契地忽视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外面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杨芴低头看看手机，开始收拾起书包。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我也看看表，发现已经九点出头了。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
杨芴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着：“我让你用红笔圈起来的那些公式，记得好好背，烂在你心里的那种。下次我来的时候要提问。”
“真严厉啊。”
“不然你成绩能提上去？”杨芴反问。
“好好好。我会努力背的。”
“说一个‘好’字就行了。”
“好好好。”
杨芴收拾好了书包，把我给她倒的水一饮而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我。
“还记得我说的规则吧。现在加一条。”
“你说。”
“我教你写题这件事，以及关于我的所有事，不准给任何人说。在班里也不要和我有什么接触。我们两个的事情只局限在这个房间里。”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杨芴开门走了出去。
我也穿上外套，把她送到电梯处。
“再见。”在杨芴进了电梯，门快要关上时，我朝她挥挥手。
或许是因为我说再见的时机太晚，或电梯里太吵，她就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反应。
电梯门关上，电梯缓缓下行。
我放下举着的手，瘪瘪嘴，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
「到家了记得给我说一声。」
杨芴没有回我。我悻悻地返回家中，对着今天做的笔记发了会呆。就在我准备洗澡时，手机来了消息，简简单单四个字：
「我到家了。」
“切，好歹早点给我说一声你看到了，害我等那么久。”
我抱着手机，嘟囔道。
杨芴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