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原北部风雪呜咽,破碎的混凝土与扭曲的钢筋裸露在灰白的天空下。
爱国者沉重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凹痕,他的盾牌上结了一层薄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霜雾。
身后,他的小队沉默地跟随,感染者们的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他们刚刚摧毁了一个乌萨斯军方的补给点,现在正返回据点。
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爱国者的装甲上,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厚重的金属手套与臂甲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霜星安静地站到他身侧,白色的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突然,爱国者抬起手,整个小队立刻停下。
"前方...异常。"爱国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透过漫天风雪,他们看到一队人影正在废墟间穿行。
那些人穿着陌生的灰绿色迷彩制服,臂章上却赫然印着整合运动的标志。霜星眯起眼睛,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更奇怪的是,他们不是在掠夺,不是在破坏,而是在——救人。
几个感染者被他们搀扶着从废墟中走出,有人递上热水和绷带,甚至还有非感染者的平民,被他们护送着向安全地带撤离。
一个戴着红十字袖标的萨卡兹女性正蹲在地上,为一个腿部受伤的孩子包扎,动作熟练而轻柔。
爱国者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那些"整合运动"成员裸露的脖颈和手腕上——全是源石结晶的痕迹。这些人是感染者,货真价实的感染者。但他们的眼神...
没有疯狂,没有绝望,只有冷静。
就像他年轻时在乌萨斯最精锐的正规军里见过的那些老兵。
爱国者的眉头皱起。
"这些…是我们的同胞?"
爱国者没有回答。他仔细观察着:
那些人三人一组,呈三角阵型前进。每组中一人持盾警戒,一人持弩观察,一人似乎在用某种仪器探测废墟。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话语,仅靠手势就能完成战术配合。
更奇怪的是,他们中有人戴着奇怪的蓝色帽子,帽檐下别着红色的徽章,时不时对其他成员说着什么,而那些成员则会立即调整行动。
——这不是整合运动的作风。
爱国者的手指缓缓握紧战戟。
整合运动从不这样行动。
整合运动是愤怒的洪流,是感染者被压迫多年后爆发的复仇之火。他们或许有纪律,但绝不会像军队般严谨;他们或许有组织,但绝不会如此冷静克制。
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些人身上,心中的疑惑逐渐化作警惕。
整合运动是复仇的烈焰,是感染者被压迫多年后爆发的怒火,他们摧毁城市,对抗乌萨斯,哪怕伤及无辜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个世界从未给过他们仁慈。
可眼前这些人……他们的眼中没有仇恨的火焰,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们的装备也很可疑——统一的灰绿色迷彩服,整齐的装备,甚至有人戴着护目镜和战术耳机,行动间纪律严明,像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士兵。
这种纪律性让爱国者内心震动——即便是刚刚与他们交手的乌萨斯正规军,也从未展现出如此恐怖的战术素养。
"太整齐了..."霜星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法杖,"太整齐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整合运动…"
"伪装。"爱国者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乌萨斯的…把戏。"
霜星皱眉:"但他们也是感染者,还戴着我们的标志..."
"洗脑…所以…更危险…"爱国者握紧了战戟,源石装置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准备…战斗!"
他的小队立刻散开,弩手架起武器,术士开始凝聚源石技艺。爱国者举起战戟,向前一挥——
(若真是同胞……不可妄杀……但若为乌萨斯的傀儡,便绝不能容!)
“进攻!”
随着爱国者举起战戟,他身后的盾卫立即展开防御阵型。霜星的法杖顶端开始凝聚寒光,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歼灭...伪装者。"爱国者的声音通过源石装置扩大,"保护...感染者!"
战斗在瞬间爆发。
霜星的冰棱率先划破风雪,直取对方阵型中央。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那些"整合运动"几乎在攻击发起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最前方的三人立即举盾,冰棱在特制的盾牌上炸开,竟然没能穿透。
"交替掩护!"对方阵中一个戴着红色徽章头顶蓝色军官帽的乌萨斯人喊道,"三组保护平民,其余人展开防御!"
爱国者冲锋在前,战戟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过。一名持盾的战士被震退数步,但立即有两人补上他的位置,人数始终保持三人。
这种默契的配合让爱国者心中一凛——这绝不是临时拼凑的队伍能达到的水平。
"你们…什么人?"爱国者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压抑的怒火,"冒充…我们!"
那名戴红徽的战士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的护目镜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我们就是整合运动,人民的战士。"
"谎言!"爱国者怒吼,战戟再次挥出,"整合运动...不服从军规!!"
对方灵活地后撤,同时另外两名战士从侧翼包抄。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一时间竟让爱国者难以突破。
"因为我们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那名战士在交战中喊道,"摧毁一切之后呢?感染者就能获得尊严了吗?"
这句话让霜星的动作微微一滞。她的冰法术在半空中凝结,没有立即释放。
爱国者抓住对方说话的空隙,一记重击将三人逼退。
他的战戟指向对方:"整合运动…为生存战斗,不需要…走狗的…说教!"
"生存?"那名战士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苦涩,"看看你们身后!"
爱国者没有回头,但霜星忍不住瞥了一眼。她看到那些"整合运动"成员正在风雪中护送平民撤离,其中包括好几个明显是感染者的伤员。
那群人中的一名术士,正在用源石技艺稳定一栋摇摇欲坠的建筑,防止它倒塌压到撤离的平民。而另一侧,一个看似普通的成员,正背着一个年迈的感染者老人,飞快地向安全地带跑去。
他们……真的在救人。
"我们也在为感染者而战,"对方继续说道,声音渐渐提高,"但不是靠制造更多仇恨!你们烧毁村庄时,可曾想过那里可能也住着感染者?"
霜星的法杖微微下垂。她想起在某个被他们袭击的村庄里,确实发现过几个躲在地窖里的感染者家庭...
"我们这么做,是想让人知道——"那名战士盯着爱国者,一字一顿地说道,"整合运动不一定是破坏者,我们也可以成为建设者。"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我们在证明感染者不只会破坏。'战士的护目镜映出爱国者扭曲的面甲,'而你们在证明什么?'"
爱国者的战戟依然高举,但源石装置的嗡鸣声减弱了几分:"言辞...空洞,你们…效忠何人?"
"为所有被压迫的人们。"对方摘下护目镜,抬起的袖口下裸露出源石结晶,"包括那些还没被源石感染的穷人。知道为什么我们能找到这么多感染者吗?因为乌萨斯把他们和贫民一起赶进了废墟!"
风雪中,双方的战士都暂时停下了动作。
爱国者的装甲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但他依然如雕塑般屹立不动。
霜星注意到父亲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对方话语中某些无法反驳的事实。
"父亲..."霜星轻声唤道。
风雪渐歇,战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爱国者的战戟缓缓垂下,锋刃上的寒光映照着满地碎雪。他沉重的装甲上覆盖着一层薄冰,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理解...暂存。"爱国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但非信任。"
对面那名戴着军官帽的乌萨斯感染者战士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谨慎地抬起手,示意同伴们停止防御姿态。双方就这样在废墟中对峙着,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感谢你的理解,老战士。"那名战士突然挺直腰板,右手迅速抬起至太阳穴,行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军礼。
这个动作在乌萨斯军队中从未见过,却莫名带着一种庄重的力量。
爱国者的面具微微转动,源石装置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没有回礼,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
那名战士放下手,转身对同伴们打了个手势:"三组继续护送平民,二组负责断后,按预定路线撤离。"随即转身欲走。
"站住!"爱国者的声音如同钢铁摩擦,战戟重重顿地。"你们…能救一时,还能…救一世吗?"
战士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今天救一个,明天就能救两个。"
他指了指正在被抬走的感染者伤员,"如果我们不救,他们永远只会记得整合运动的怒火,而看不见感染者流的血。"
霜星看见父亲的面甲微微颤动,源石装置发出不稳定的嗡鸣。
"况且,"战士最后说道,声音混在风雪中几乎听不清,"每少死一个无辜者,就少一个仇恨整合运动的家庭。"
霜星站在父亲身侧,看着这些自称整合运动的人有条不紊地撤退。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伤员被妥善安置,甚至连地上的医疗垃圾都被收集带走。这种纪律性让她想起父亲常说的"真正的军人",而非他们这样充满仇恨的复仇者。
等最后一个灰绿色身影消失在废墟尽头,霜星终于忍不住开口:"就这么...放过他们?"
爱国者没有立即回答。
他弯腰拾起地上遗落的一个医疗包,粗糙的手指抚过上面工整的针脚——这不是乌萨斯军方的制式装备。
"伊万。"爱国者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一名背着长弓的萨卡兹立即上前:"首领?"
"带两人,跟着他们…"爱国者将医疗包扔给部下,"不要攻击,只要...观察。"
伊万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白。"
霜星看着三名斥候悄然离去,眼睛里满是困惑:"父亲,你怀疑他们是..."
"我不…知道。"爱国者转身,战戟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军礼...似曾相识,但…不是乌萨斯…"
"也不是…卡西米尔。"
霜星惊讶地睁大眼睛。"卡西米尔?您很少提起那里..."
"他们…救治手法...很专业,"爱国者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深思,"远超乌萨斯军队…"
风雪再次变大,模糊了远处的景物。
霜星凝视着那些消失在风雪中的灰绿色身影,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法杖上凝结的冰晶。
"他们的纪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确实不像乌萨斯。"
寒风卷起她银白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冰冷的弧线。
"甚至..."霜星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不像这个世界的…"
"走吧。"爱国者最终说道,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