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整合运动营地·蒸汽发电机旁
格里沙叉着腰，仰头望着远处高地上霜星和爱国者离去的身影，嘴里叼着一根干草茎，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这帮人心真冷啊……"
他抬手指了指那些伪装成难民、却明显带着刀疤和战斗痕迹的"访客"，嗤笑道：
"你看看他们那眼神，凶得跟饿了三天的雪原狼似的，还装难民？"他摇头晃脑地叹气，"我们家都这么敞开了，吃的喝的管够，结果呢？连个笑脸都换不来。"
莱恩蹲在蒸汽发电机组旁，手里攥着一把扳手，正跟某个顽固的螺栓较劲。
他头也不抬，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忘了赵指导员怎么说的了？‘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他用力拧了一下，螺栓纹丝不动，反倒把自己的虎口震得发麻。
"操！"他骂了一声，低头检查，"我就说怎么不动...原来没装密封圈..."他烦躁地从工具箱里翻出橡胶圈套上，这才继续道：
"再说了，军方到现在没盯上我们，你以为是谁的功劳？人家大小姐的部队可帮我们挡了不少巡逻队。"
他斜眼瞥了格里沙一眼，"而且人家也没赶我们走，你还想怎样？让人家给你磕个头？"
格里沙撇撇嘴，刚想反驳，莱恩却突然暴躁地一摔扳手，金属砸在铁板上"咣当"一声响。
"你要是闲得慌，就过来帮忙！"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那台冒着热气、却死活不肯正常运转的铁盒子，"这破玩意儿比塔露拉的源石设备难搞一百倍！"
格里沙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牙缝漏风：
"哟，之前跟塔露拉的时候，源石机械不都是你修的嘛？"
莱恩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扯下护目镜摔在地上：
"那能一样吗？！"他指着蒸汽机，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源石设备好歹有导能槽、有术式回路！这玩意儿呢？就是个铁壳子加一堆管子还有莫名其妙的螺丝密封圈！"
他狠狠踹了一脚机器，铁皮外壳发出沉闷的"咚"声，随后"嗤"地喷出一股滚烫的蒸汽，吓得他往后一跳。
"乌萨斯矿场的蒸汽机好歹还嵌了源石辅助！"莱恩抓狂地比划着，"这鬼东西全靠烧水！烧水！你让我一个术士怎么搞？！"
"我可是个高贵的术士啊！！研究源石技艺的！！而不是什么低贱的机修工！！"
格里沙笑得肩膀直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行啦行啦，术士老爷。"他弯腰捡起扳手，塞回莱恩手里，"赵指导员不是说了嘛——‘不会就学’。"
莱恩瞪着他，刚想骂人，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刚组装好的简易温室，塑料薄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里面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苗。
格里沙吹了个口哨：
"看，至少种菜的家伙们没抱怨。"
莱恩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重新戴上护目镜，蹲回机器旁。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这破铁疙瘩炸了。"他恶狠狠地嘀咕着，手上却老老实实地继续拧起了螺栓。
格里沙咧嘴一笑，望向高地——霜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中，只剩下爱国者如山般的轮廓，依旧沉默地伫立在那里。
"慢慢来吧，"他轻声自语，"冰再厚，也有化开的时候。
莱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蒸汽机外壳上凸起的铆钉，眉头紧锁。
机器内部传来规律的"咔嗒"声，蒸汽推动活塞运动带动的飞轮旋转着，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机械能在推动活塞切割磁感线在转化为电能——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陌生。
"格里沙，你见过维多利亚最先进的蒸汽甲胄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那些铁罐头至少要镶嵌三块标准源石才能驱动。"
格里沙蹲下身，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擦了擦机器铭牌上的灰尘。上面刻着一行小字："红星机械厂-59型蒸汽发电机"。
"赵指导员他们..."莱恩的手指停在一根铜管连接处，那里的密封工艺精细得不可思议，"他们的技术路线完全不一样。"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几个小感染者正在新搭建的温室旁帮忙搬运土壤。
格里沙望着他们，突然咧嘴一笑："管他呢，反正比塔露拉那边强。"
他拍了拍蒸汽机外壳，"至少这铁疙瘩真能发电，而且不挑食——木头、木炭、柴油，连干草都能烧。不像咱们那些娇贵的源石设备，少块结晶就罢工。"
他踢了踢机器底座，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这玩意儿虽然长得丑，但实在。就像赵指导员说的——'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莱恩却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蒸汽机侧面的压力表上——指针稳稳地停在红色区域边缘，没有任何源石稳定器的辅助，却能达到这样的压力值。
这完全违背了他作为术士的认知。
"格里沙，"他突然压低声音，"你说赵指导员他们...到底来自哪里？"
格里沙叼着草茎，漫不经心地比划着："还能是哪？阿戈尔呗。"
他掰着手指数道，"你看啊——没种族特征，黑眼睛黑头发，跟深海一个色儿...用的设备还都这么邪门。"他拍了拍蒸汽机，"这不跟传说里的阿戈尔人一模一样？"
莱恩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画出一个源石技艺的符文，又很快抹去："但阿戈尔人用源石技艺..."
"谁知道呢？"格里沙耸耸肩，"说不定人家在海底研究出了新花样？"
莱恩盯着压力表，指针依然稳稳地停在危险区域。
他的声音更低了："如果连蒸汽机都可以不用源石...那其他东西呢？武器？医疗设备？移动城市？"
格里沙的笑容渐渐消失。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营地中央——那里，几个战士正在调试一台奇怪的金属装置，它发出的嗡嗡声与源石设备截然不同。
"老莱，"格里沙突然压低声音，"你还记得赵指导员说过的那句话吗？'源石是捷径，但不是唯一的路'。"
莱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句话在他听来简直大逆不道——在泰拉大陆，源石就是一切技术的基石。
没有源石，连最简单的城市照明都无法维持。
可眼前这个铁疙瘩呢？
就靠着臭烘烘的柴油，或者随便什么木头煤炭，两三台就能撑起整个营地的用电。
没有源石技艺稳定，没有术士维护，就这么粗暴地运转着，却比他们最精密的源石发电机还要可靠。
"这不合理..."莱恩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压力表。表盘上的指针纹丝不动，仿佛在嘲笑他十几年来的源石技艺修习。
蒸汽机突然"嗤"地喷出一股白雾，压力阀自动调节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莱恩盯着那些精密的机械结构，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
如果...赵指导员他们那…从来就没有源石呢？或者说他们就不属于…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
陌生的科技，陌生的理论，连他们口中那些关于"团结"和"平等"的说辞都带着某种异样的逻辑。
莱恩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种新的技术路线——这完全是一套颠覆他认知的生存方式。
他抬头看向高地上那个依旧伫立的身影——爱国者仿佛一尊雕塑，沉默地注视着这片违背常理的营地。
"格里沙，"莱恩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打住。"格里沙突然严肃地打断他，缺了门牙的嘴罕见地绷紧，"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蒸汽机仍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它的活塞运动声在莱恩听来，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