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雷娅此时正站在门口。
鎏金色的眸子紧盯着克里斯滕。
她刚刚推门而入时,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克里斯滕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冷淡的声线,连头都没抬。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塞雷娅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摊开的书籍和文件——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研究报告,还有几本封面花哨的小说。
《废土余生》
《黑暗森林》
她皱起眉。
克里斯滕最近的行为太反常了。
闭门不出,疯狂翻阅这些荒诞的读物,甚至重新调整了莱茵生命的研发方向——这一切都让她想起某个危险的先例。
炎魔事件。
"克里斯滕。"塞雷娅终于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克制,"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质问并非空穴来风。
克里斯滕这几天的行踪太过诡秘,实验室的能源调度也出现了异常波动——就像当年伊芙利特实验前夕一样。
克里斯滕依然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哒。哒。哒。
规律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塞雷娅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她太熟悉这种沉默了——每次克里斯滕决定一意孤行时,都是这样拒绝沟通。
"如果又是类似的项目......"塞雷娅向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警告,"我不会再旁观。"
克里斯滕的指尖突然停住了。
她终于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塞雷娅读不懂的光芒。
"你当然不会。"克里斯滕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讽刺,"你从来都是这么......正直。"
克里斯滕终于抬眼,眼眸冷淡地扫过她,却没有回答。
——又是这样。
——永远不解释,永远一意孤行。
塞雷娅的拳头微微攥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持续下去时——
"砰!"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缪尔赛思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塞雷娅!怀尔德小姐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双眼睛在空气中相撞。
缪尔赛思的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橙味风暴糖袋——这是她化解尴尬的惯用手段。
但此刻,她僵在原地,糖盒掏到一半,进退两难。
太不是时候了。
克里斯滕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重新落回书本上,仿佛对这场面毫无兴趣。
塞雷娅深吸一口气,转向缪尔赛思:"谁找我?"
"啊?哦!是怀尔德小姐..."缪尔赛思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却不断瞟向克里斯滕,"找你采购物资的那个……"
空气再次凝固。
缪尔赛思的笑容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橙味风暴棒棒糖,手指碰到包装纸时却犹豫了。
——现在不是分享糖果的时候。
——已经不是了。
三人就这么诡异地僵持着。
缪尔赛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所有的玩笑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糖袋在手里捏得咯吱作响。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她们三人讨论项目、分享糖果的地方,而现在……
克里斯滕突然"啪"地合上书本,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既然有人找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顿了顿,又冷冷地补充道:"不过,我是不会同意的。"
塞雷娅深深看了克里斯滕一眼。
"我先走了。"塞雷娅冷冷地转身。
克里斯滕重新低下头,继续翻阅那本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缪尔赛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也转身离去。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一颗滚落在地的橙味糖果。
两人渐行渐远。
会客厅上,塞雷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缪尔赛思坐在沙发最里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颗橙味风暴糖的包装纸。
她望着塞雷娅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冷光灯投下锐利的阴影。
而几米之外,那位自称“罗德岛后勤部采购专员”的菲林女性正低声与塞雷娅交谈。
她们的对话模糊不清,但缪尔赛思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
“病情稳定。”
“矿石病抑制率提升。”
“赫默博士的建议……”
——赫默。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轻轻扎进缪尔赛思的记忆里。
她们曾是并肩的几人,一起在实验室里彻夜争论,在年会上举杯相庆。
而现在,连传一句话都要靠外人转达,连见一面都要在暗处试探。
而现在,赫默的消息竟是通过一个陌生的采购专员传递回来。
(真是讽刺啊……)
缪尔赛思垂下眼,剥开糖纸。
甜腻的橙香在口腔里扩散,却压不住喉间的苦涩。
这间会客厅曾是莱茵生命的“门面”。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招待投资人时的场景——克里斯滕站在全息投影前,灰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讲述着“突破星荚”的疯狂构想;塞雷娅抱臂立于窗边,时不时插入几句严谨的技术修正;而她自己在茶几旁摆了一排糖果,笑着打圆场:“别这么严肃嘛,尝尝这个新口味?”
那时的灯光似乎比现在温暖。
(而现在呢?)
克里斯滕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研究一本荒诞的科幻小说;塞雷娅连一杯茶都没喝完就匆匆离开;而她——
缪尔赛思捏扁了空糖纸。
她只是个坐在角落里的旁观者。
门口的谈话结束了。
塞雷娅转身走回会客厅,鎏金色的眸子扫过缪尔赛思,又迅速移开。
“谈完了?”缪尔赛思努力让声音轻快些,像过去一样。
“嗯。”塞雷娅简短地回应。她的手指在文件夹边缘收紧了一瞬,又松开。
(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伊芙利特怎么样了?赫默还好吗?)
这些问题在缪尔赛思舌尖滚动,最终却变成一句:“……要糖吗?”
她递出一颗橙味风暴。
塞雷娅摇头,目光落在她掌心:“你最近吃得太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
缪尔赛思蜷起手指,突然意识到——塞雷娅甚至没问那位采购专员的名字。
(她早就知道对方会来。)
(她早就和罗德岛有联系。)
(而她什么都没说。)
走廊尽头,总辖办公室的门缝里漏出一线冷光。
缪尔赛思知道,克里斯滕一定还坐在那堆《废土余生》的文稿前,寻找着某个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就像塞雷娅寻找“阻止她的方式”一样。
就像她自己——
(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糖盒已经空了。
塞雷娅拿起外套:“我先走了。”
缪尔赛思没有挽留。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慢慢走到窗边,望着特里蒙城的霓虹。
——多可笑啊。
她们三人曾经想改变整个泰拉的未来,现在却连彼此的礼物都接不住。
缪尔赛思松开手,任由最后一颗糖坠入地面。
(它本该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