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宁静的夜晚，被一声短促的钢琴音打破。奇怪的是，这一声琴音比起白天的曲目，要安静许多。
月光在琴键上碎成银色鳞片，林深的呼吸在一阵阵琴音中停顿。他起身离开，蹑手蹑脚地蜷缩在卧室门后，手机镜头穿过虚掩的缝隙，将林浅颤抖的肩胛骨框进摄像头。
少女擦拭琴键的袖口晕开深色水痕，这一幕像极了为他们弹奏乐曲的母亲。
“哎，这个小家伙...”
对于半夜还在加练的林浅，林深无奈摇摇头。他明白这个比赛对于林浅而言有多重要，但林浅这样刻苦训练，身体又是否能承受得住呢？林深表示担忧。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林深也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蜷缩在门后静静地听着，用心去感受自己这妹妹无言的诉说。
"咚——"
似乎确认声音已经足够小，钢琴的琴键终于肆无忌惮地跳跃。
林浅猛地把脸埋进琴谱，泛黄的纸张吸饱泪水，将曲谱上的谱号泡成模糊的墨团。
林深明白，小浅这是想妈妈了吧？
曾经的无数个夜晚，母亲也曾像这样，在工作之余，于夜幕之下为两人弹奏动听的旋律，可现在，这样的旋律再也听不见了。
“滴...”林深的指尖悬在拍摄键上，屏幕里的妹妹正在重复某个小节，这小节正是母亲常用的节奏点。
胡桃的发尾从上方垂下，红梅轻敲他发顶："偷窥可是要堕入魔道的。"她倒挂在门框上，发梢垂落直时正巧挡住镜头里的主角。
林深无声地侧身，抽出床头柜的抽屉，全家福的彩照就压在书本的最底下。
“说起来，自父母去世之后，我们就再没怎么照过照片了...”林深自顾自地开口，缓缓举起手机，“或许，我应该为小浅留下些什么。”
“不如~”胡桃轻点嘴唇，“把妹妹刻苦训练的过程，连同你陪伴的模样一起记录下来？”
“唔，你可真懂我！喜欢胡堂主，果然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嘻嘻，拍马屁可是没用的哟~”
“呼...”林深设置好参数，将手机摆正，但在他按下连拍键的瞬间，老旧手机发出蛀虫啃噬般的杂音。
不好，他暴露了。
"谁？"林浅猛然转身，睡裙扫翻茶几上的塑料杯子，在滚落的过程中发出叮当的脆响。
“哥？”发觉是林深房间发出的杂音，林浅迈开腿朝着房门走来。林深慢慢后退，却撞上衣柜，母亲的纱巾裹着相册跌落，泛黄的塑料膜裂开，几十张张照片雪花般散落。
坏了。
照片快要落地时，周围的时空像是静止一般，这些如雪花散落的就这样相片停留在了空中。
“作为你刚刚说好话的回报，”胡桃漂浮着绕圈，将这些散落的相片一一收回，重新放回原位，“这一次，我就帮帮你吧。”
“啪嗒！啪嗒！”林浅赤脚奔来的脚步声混着心跳轰鸣，他看见月光下的倒影越来越近，就快要触及门槛。
“胡堂主，再帮个忙吧！”不得已，林深只得再次祈求胡桃，却发现她早已飘出门外。
"失礼啦~"胡桃双手合十默念一句，随后伸出幽灵般的手掌捂住林浅双耳。少女发丝间的香味盖过其他气息，世界在刹那寂静如深海。
林浅困惑地眨着眼，只见林浅的指尖扫过胡桃半透明的腰肢，却只当是夜风撩动了窗帘。
"往生堂限定服务，五感剥夺体验券。"胡桃的唇形在月光里开合，林深看见她另一只手正将金色蝶翼按进林浅额头。
忽然，林浅的眼底突然泛起些微金光，当林深抬头时，她已坐回琴凳，泪痕未干的脸庞转向虚空："接下来，是这段..."
渐渐地，林浅的声音变得朦胧如隔水。林深颤抖着举起手机，这次镜头对准了妹妹扬起的嘴角——那抹强撑的笑容比她任何痛哭时刻都锋利，正将他的心脏悄悄划伤。
"要拍就拍好看些。"胡桃漂浮到林浅身边，无数金色蝴蝶在她身边环绕，像极了聚集的萤火虫"毕竟..."她的红瞳映出林深呆滞的脸庞，"这可是逝者，留给生者最好的礼物。"
“咔嚓咔嚓咔嚓...”
得益于胡桃的帮助，林深拍下了一组照片，这些照片里的林浅在金色蝶翼的点缀下，像是一位舞者，于月光中跳跃。
当她无意识后仰时，冥蝶群恰好聚成王冠的形状，而当她俯身专注演奏时，王冠又碎成金色粉末，点缀在林浅的发间，如同闪耀的星河，美极了。
“小浅，她一定会喜欢的。”林深满意地点点头，将这些照片移进特别分组。
“那你呢？”胡桃点了点林深的脸颊，“这里面，最重要的，不是作为哥哥的你的陪伴么？那么你的位置在哪？”
“我的位置？”林深捏着下巴思索，“我的位置，应该永远在小浅的身边...”
他点点头，看向林浅时，就好像他就在林浅的身边。
于是，他侧过身，拿起手机拍了几组自拍，将自己的脸和林浅的身影一起包含在其中。
“噗...”胡桃掩面偷笑，指着林深摆着pose的脸，“你这是什么造型啊？”
“你管我什么造型啊？”林深不满地努努嘴，手指抚摸手机，指尖在林浅的脸上轻轻触碰，
“我想让小浅一看到我，脸上就泛起开心的笑容，而不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着对我的思念...”
“思念啊...”听到这两个字，胡桃也陷入了沉思。
思念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会想要品尝这种滋味呢？
“你，还在思念你的爷爷吗？”这一次，轮到林深反问胡桃，“还有，你的父母？”
作为自己最喜爱的角色，他当然清楚胡桃的故事，小小年纪便扛起重担的她，一定也过的很不容易吧？
“要说不思念，那是假的，可...”胡桃苦笑一声，“可这就是往生堂啊，送人往生前，自己要先有往生的觉悟，不管他们在不在世，我都不能有所牵绊...”
“胡堂主也很辛苦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