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余时间，林深还得回便利店干活。
虽然只是兼职，但这却是他与妹妹最为主要的收入来源，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必须去干活的。
只是这一天，林深却发现了某样不一样的东西——在抽屉的角落，一本黑皮记事本摊开着躺在那，大半都暴露在外。
起初，林深以为是什么记账本，便随手抽出看了看，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记账本，而是老周的记事本。
记事本的封面沾着关东煮的油渍和老周常用的薄荷烟灰。正当林深想要合上它时，一句话映入眼帘。
"2021年11月27日，小芸站在她老妈坟前。"老周歪扭的字迹被水渍泡胀，"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这是...”林深神色一凌。这里面记录的，似乎是有关老周与周小芸的过往。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要看吗？”忽然，胡桃富有活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别人的隐私哦~”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收银台前，饶有兴致地看向林深。
“我...”林深点点头，“我想看看，因为这里面，好像有老周跟小芸闹矛盾的缘由，为了了解他们，解决他们的矛盾，让他们重归于好，我不得不这么做...”
“是嘛...可就算你这么说，”胡桃撅了噘嘴，“这还是在侵犯别人隐私哦~”
“我...”林深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可看着老周与他的女儿老死不相往来，被他视为孩子的自己又即将离世，他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老周脸上的失落。
林深还记得，在上一回，老周还为他带来了他最爱吃的萝卜。那个男人的脸上的不舍与孤寂完全无法掩饰。
“不过，”忽然，胡桃话锋一转，“今天，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呢，也什么都没做，知道了吧？”
“嗯！”林深点点头。不知为何，明明胡桃无法干预他的选择，但有胡桃的支持，自己的心安心不少。
“抱歉，老周，”在动手前，林深在心里默念，“在离去前，我，还想为你做点什么，希望，你不会怪我...”
随后，泛黄的纸张缓缓翻动...
"2020年9月15日，小芸把染发膏扔进关东煮锅。她说我永远不懂什么叫自由。这个死丫头，总说我给她立的条条框框是种束缚，要摆脱我的控制，还说我很固执，不懂年轻人的世界...我只不过让她早点回家，有错么？外面认识的那些染发的小年轻真的能保护她么？"
林深的指尖擦过这行字迹，突然想起曾经老周对他的教导。“小子，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别去染发嗷，会被当成小混混的！”
“呵呵，我还以为他是怕我给店里带来负面影响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林深无奈摇摇头，接着翻开下一页。
"2021年3月8日，她执意要报考殡葬师。我说你这青春活力的大姑娘何必再添晦气，这小妮子居然摔了我跟她唯一的合照。"
泛黄的照片夹在页缝间，周小芸怀里抱着橘猫的笑容被撕去一半。从剩下的衣着能看出，缺失的另一半，是老周的笑脸。
“2021年11月3日，橘猫又抓伤了小芸的手背。这小猫自从她妈走后越来越没精神，兽医说是猫传腹...可小芸死活不信，非要抱着睡...不行，就算是她妈从小养大的小家伙，该舍弃也得舍弃才行！”
一张宠物诊所的宣传单飘落，背面是老周颤抖的备注："猫传腹阳性，存活率不到5%？"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是滴落的汗。
胡桃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她拽着林深蹲下，指向货架底层——原本什么都看不到的林深，被胡桃揉了一下眼睛，一瞬间，眼前出现了蜷缩成一团模糊的橘色影子，正舔舐根本不存在的爪子。
林深想起来了。怪不得之前胡桃会突然说，在老周的肩膀上，趴着一只小猫，现在看来，这就是那只小橘吧？
然后，记事本在阴风中自动翻到关键页：
“2021年11月17日，暴雨瞒着小芸带橘子去安乐死了。医生说它每呼吸一口都像刀割...我原以为这我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她找到安乐死记录单。她把我送的围巾剪碎，说我和那些嫌弃她妈病的人没两样...诶...”
忽然，胡桃的指尖窜起幽蓝火焰，照亮最后一段被反复涂改的文字：
“2021年11月25日小芸把橘子埋在她妈最喜欢的桂花树下。我偷偷放了三文鱼罐头，第二天发现换成素猫粮了...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气呢...”
货架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橘猫的灵魂站起身，轻盈地跃过林深肩头，在收银台上踩出一串湿漉漉的，本不应存在的梅花印。胡桃伸出手来，抚摸这只小橘的小脑袋，就好像它真的是活物一样。
"看明白了吗？"这位往生堂堂主坐在小橘旁边，指尖缠绕着虚幻的输液管，"生者总把爱藏进最痛的伤口里。"她突然捧起小橘猫，手指的动作像是在做什么专门的仪式，"就像你妹妹至今不知道，你每晚都在替她疼。"
“如果没有你，小浅也没法安心练琴，实现梦想吧？”随着动作的结束，小橘渐渐消散，在消失的那一刻，它最后仰起头，露出似是满意的笑容。
“喵~”
“没关系...”林深摇摇头，“这点疼痛不值一提，能替妹妹抗下这些，我很开心，因为我是哥哥。”
“呵呵，你总是这样...”胡桃叹了口气，扭头接住门外洒下的阳光，“上一世，你也是什么都不说，直到不得不去治疗时，你的妹妹、老周，还有那位深爱着你的女孩才知道真相，最后的结果，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你还是想要抗下所有？”
“嗯。”林深点点头，“我想，就算是我的离去，也要有价值才行，就像这只小橘离世前，也曾给周小芸带来欢乐，承载思念，我想让这些善待我的人，不会因为我而止步不前。”
“这样啊...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堂主在独自前往维护生死边界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唔，好吧！尽管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