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陛下吾之魔主，我至高的夜色挚爱~”
黑红披风在漆黑大理石地面上轻轻一荡，一道身影宛如夜雾般滑入王座大厅。那是一个苍白俊美、笑容戏谑的吸血鬼贵族——阿拉斯·卡斯特维尔，莉莉丝麾下最危险、也最话痨的军团统帅。
他一边行着极其夸张的吸血鬼礼仪，一边满脸陶醉地望着王座上的魔王：
“啊~您今日的瞳色比昨日还要夺目，莫非是为臣下的来访特意染上的血之红？”
莉莉丝坐在王座上，双腿交叠，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屁快放。”
阿拉斯抚着心口，露出一个“好伤心”的笑容：“这就是陛下待人诚挚情感的方式吗？臣下可是怀着滚烫的忠诚与炽热的——”
“别用那种语气形容你体温只有五度的血浆。”莉莉丝冷冷打断，终于睁开眼，目光凌厉如剑，“我听说你昨晚在边境烧了四个城镇，还向人类贵族索要‘夜色税’，是真的？”
“哦，那只是为了给您庆祝‘降临一百周年’的小小烟火秀，”阿拉斯笑得人畜无害，“臣下深知您百年来忧郁难眠，不才便想着替您活跃气氛……点了几盏灯火，搞了几声悲鸣，算不得什么大事~”
“……”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忍着想把眼前这个花里胡哨的抽血泵就地钉在柱子上的冲动。
她冷冷开口：“再烧一座，我就把你塞回你的棺材里，然后拿去当魔界圣杯。”
阿拉斯露出心碎般的表情，却依旧不死心地低声呢喃：“魔王大人如此冷酷……臣下不禁更爱了。”
“……滚。”
王座一震，魔力席卷全场。
阿拉斯这才识趣地优雅转身，一边飘走一边低声笑着：“陛下越是拒绝，夜色越是浓烈啊……”
莉莉丝望着他的背影，头痛到想喝酒——
“这玩意要是我亲生的，我他妈早割血管了。”
莉莉丝见人已经离开的大殿，一筹莫展地靠在王座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我到底……该怎么才能让勇者杀死自己呢？”
声音中夹杂着困惑、疲惫，还有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怨气。她已经当了一百年的魔王，把自己放在架子上挂了一百年，演得比谁都敬业，偏偏勇者比萝卜还难拔。她甚至怀疑，这世上早已没人类能打得动她。
就在这时，王座下的地面骤然泛起波动，一滩暗红色的血液无声地从石板缝中渗出，旋即如同活物般旋转、翻涌，凝聚成一个血池。
下一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优雅地从血池中伸出，紧接着，金发披肩、披风翻涌的阿拉斯·卡斯特维尔像跳舞一般，从池中缓缓升起。
他轻巧地旋身落地，衣角不染一尘。脸上挂着惯有的从容微笑，动作极为讲究地单膝跪地，低头行礼，语调温柔得像要滴出蜜来：
“若陛下真想死一次，何不先从‘被爱杀’开始试试呢？”
莉莉丝满脸死线地看着他，眼角疯狂抽搐。
“你是怎么钻进来的？”
“臣下从未离开，”阿拉斯轻叹，“只是适时地融入了地板之下，与夜色共眠……毕竟，见您一筹莫展，臣下又怎舍得远离？”
莉莉丝一拍额头，深呼吸。
“……你刚才不是走了吗？”
“我方才实在是太沉醉于您的美貌之中，竟忘了正事！”
“……你闭嘴。”莉莉丝瞬间警觉。
阿拉斯的所谓“正事”，十有八九都跟血腥、死亡和人类惨叫有关。
果不其然，他语气一转，理所当然地道：
“是这样的，陛下。近几年各国民众都太老实，士气低迷，也没什么反抗情绪，所以我便与另外三位魔将合计了一下，挑选了七个天赋最高的人类小孩，从七个公国抓了回来——”
“……你说什么？”莉莉丝眯起眼，语调骤冷。
阿拉斯却还在不紧不慢地补充：“这样未来十年、二十年之内，他们也不会再培养出什么像样的勇者，您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畜生！畜生啊！！”
莉莉丝一声怒喝，魔焰瞬间暴涨，灼得整座大殿都温度骤升。
“你们要是这样搞，那还让人类怎么反抗？哪里还能诞生勇者来讨伐我？你是想让我坐在这把破椅子上继续无聊一百年吗？！”
她的怒意几乎要压塌穹顶，披风卷空如夜幕暴风，震得血池都开始颤动。
阿拉斯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跪倒在地，疯狂认错。
“原来陛下是因为无聊……是属下欠考虑了！都怪我，都怪我！”他说着，竟真的抬手开始甩自己耳光，“啪！啪！啪！”
“属下该死！该死！明明知道您寂寞，还要剥夺那微弱的希望之光，真是罪无可赦！”
莉莉丝看着他自抽耳光抽到满脸通红，眼皮狂跳，甚至一时间都忘了发火。
她半响才咬牙冷声道：
“别演了。赶紧把那几个孩子送回去，一根汗毛都不准少，最好再附带几套训练用的武器和护甲、几处山林资源、再留几个老兵当导师——给他们修行条件！听懂了吗？”
阿拉斯跪着抬头，感动到颤抖：“原来陛下竟是这般深谋远虑，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废话我就打断你剩下那五体。”
“……明白！！属下立刻照办！”
阿拉斯化作一阵血雾仓皇而逃，只留莉莉丝一人站在王座前，咬着后槽牙咕哝：
“魔将一个比一个脑瘫，我到底要熬到哪年才能死成啊……”
阿拉斯刚化作血雾飘到门口，忽然又从空气中冒出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回头说道：
“不过……陛下虽然远虑深邃，谋略惊天动地，但属下有一点小小的忧虑——”
“说。”莉莉丝懒得废话。
“那几个孩子嘛……她们都才七八岁，而且——都是被各地遗弃的女孩子。要是现在原样送回去……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就死在大街上了。”
他摊摊手，一副“属下良心发现”的表情。
莉莉丝眉头一皱，顿时陷入沉思。
……确实。
她一开始只是怒火攻心，想让这帮魔将把人放回去，可根本没考虑接下来的事。
这些孩子本就被遗弃，若是真的就这样放回人类社会，大概率不是饿死、病死，就是被贩子抓去卖掉。别说成为勇者，连长大都难。
而且，就算把她们安置进国家，谁能保证不被当成“魔族间谍”处死？
莉莉丝站在王座前，双手抱胸，目光一点点锐利起来。
她看向远方窗外的魔王城——群魔汇聚，恶气森森，无数魔物娘在高空中翱翔，夜族与炼狱魔物在街头漫步，低阶魔族在角落交易着“被禁止的人类玩具”，甚至还有魅魔学院在发布《恋爱理论与实战》招生简章。
这里，确实是这世界上最“恶”的地方。
但……
若这些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在魔族最黑暗、最堕落、最混乱的核心生存下来；如果她亲手教导她们如何变强，如何思考，如何对抗整个魔界的力量——
那她就真的能养出，能够杀死她的勇者。
莉莉丝眼神一点点明亮，像看透了未来的命运，露出一个冷酷而满足的微笑。
“……不如就留在魔王城。”
阿拉斯眨了眨眼：“欸？”
莉莉丝冷然一笑，转身走回王座，披风席卷出威压长风。
“让她们亲眼见识魔族的肮脏、丑恶与混乱，在最绝望的地方生长，在最黑暗的深渊里挣扎……然后成为——能杀死我的人。”
她坐回王座，目光如炬，轻声低喃：
“既然这个世界生不出能打的勇者，那我——魔王莉莉丝·赫梅希雅，就亲手造一个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