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将地上的材料尽数收入一枚样式普通、明显是二手货色的储物戒指中——这是他用最后剩下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在市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淘换来的,容量不大,但好歹解决了“无处安放”的尴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妖工司那高耸的建筑轮廓在晨光中依稀可见。下一步,就是去那里,租借一个能够让他施展拳脚的舞台。按照陈璇泷提供的信息,妖工司为了方便往来的修士处理材料或是炼制应急物品,确实提供有偿的炼丹室和炼器室租借服务。
再次踏入妖工司那扇朱红大门,陈泽已不似昨日那般引人注目。他径直走向昨日那个“材料回收”的柜台,果不其然,负责接待的依旧是那位眉眼清正、气质干练的青衣女修。
“道友有何事?”女修的目光扫过陈泽,声音平稳,公式化地问道。
“我想租借一间炼器室,顺便……也可能需要用到炼丹室。”陈泽脸上挂着一种他自认为和善可亲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
女修闻言,动作麻利地取出一块玉简,灵力微吐,上面便浮现出租借的规章和价目。她抬头看向陈泽,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昨日这位陈仙子,虽然出手不凡,气质却极为清冷疏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今日再见,那份拒人千里的感觉荡然无存,反而……透着一股莫名的、让人有些不自在的热络?
她定了定神,将这点怪异感压下,公事公办地说道:“炼丹室与炼器室,皆是按照时辰计费。基础的静室,配备有引火阵、聚灵阵,十二个时辰收费十枚下品灵石。若需要更高阶的丹炉或器鼎,则需另外加价。”
“十二个时辰十块下品……”陈泽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觉得这价格还算公道,但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他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囊中羞涩、颇为为难的表情,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小姐姐,你看我这初来乍到,手头实在不宽裕,能不能……稍微给打个折?算个友情价什么的?”
女修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友情价?打折?这位仙子昨天不是还一副仙风道骨、挥手间便破除邪术的高人模样吗?怎么今天为了区区几块灵石,就开始……这般市侩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无奈的坚定:“抱歉,道友,妖工司规矩如此,概不议价。”
“哎呀,别这么死板嘛,”陈泽毫不气馁,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拉近距离,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咱俩商量商量”的熟稔感,“你看我这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闯荡……要不这样,算我八块?八块总行了吧?就当交个朋友……”
女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来熟和讨价还价弄得额头青筋都快跳出来了,心中对这位“陈仙子”昨日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崩塌,只觉得对方怕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她正想再次严词拒绝,甚至考虑要不要呼叫护卫将这个行为怪异的家伙请出去时,一个温润柔和、如同春风拂柳般的女声,自身后轻轻响起:
“这位姐姐,若是不便,这灵石……我替陈仙子付了吧。”
陈泽和那女修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昨日那对兄妹中的妹妹——南天星,不知何时已俏生生地站在了他们身后。她依旧穿着那身淡雅的长裙,绝美的容颜在妖工司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肌肤莹白得近乎透明。
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绣着精致兰草图案的锦囊,此刻正将那锦囊微微倾斜,几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中品灵石便滚落到她白皙的手心。那光芒,瞬间便将柜台上那堆可怜的下品灵石比了下去。
中品灵石温润的光泽甫一出现,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柜台女修脸上那层职业化的冰霜。
“这、这……自然是够的!绰绰有余!”女修的声音失去了方才的平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谄媚与急切。
随即,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双手奉上了一枚色泽更为深邃、触感温润的玉牌钥匙,“陈仙子,这是我们妖工司内最好的一间地火炼丹房,内部设施一应俱全,灵气也最为充沛!您请!”那态度,与方才面对陈泽讨价还价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陈泽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对这种因财富而产生的态度转变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伸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牌钥匙,触感远胜普通静室的令牌,入手便知其不凡。
他并未对南天星表现出过多的感激或是客套,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然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循着玉牌上微弱的灵力指引,迈步朝着炼丹房区域走去。
那步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接受这价值不菲的“馈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南天星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她微微一怔,看着那白衣身影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提着裙摆,略显急促地跟了上去,脚步带着几分轻微的踉跄。
“前辈……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意识的海洋深处,陈璇泷那微弱的光团轻轻晃动,传递出根深蒂固的担忧。在她看来,受人如此大恩,至少也该郑重道谢,而非这般理所当然地离去。
“失礼?有什么失礼的?”陈泽的意念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慵懒,“人家都主动把钱送到你手上了,你再推三阻四、假意客气,反而显得虚伪。再说了,她肯下这么大本钱,必然有所图谋。咱们就坦然受之,正好试试她的底线,看看她对我们这份‘好奇’或者说‘投资’,能容忍到什么地步。”他的逻辑简单粗暴,却直指人心。
陈璇泷沉默了。她无法反驳,只能默默接受这种她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