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秋目送着霜爻离去的背影,又侧目看了看霜月目光期待又好奇的脸庞。
她伸出手,霜月立刻微笑着回握住,就像过去无数次在黑暗中做的那样。
“我们走。”霜秋轻声说,语气比她想象中要坚定。
转身回准备到营地,霜秋注意到自己与妹妹的影子在阳光照射下伸展。
身体感到相当轻松,身下的影子第一次看起来像是一个自由人的影子。
——没有铁链的束缚,挺直的背脊,不必卑微的低头。
妹妹霜月突然松开她的手,向前快步跑了几步,手中拿着蛋糕在围着她上转了个圈。
笑声清脆地回荡在温暖的光照下,霜秋已经不记得上次听到她笑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从居住的村庄被毁,父亲母亲流着泪将她俩放入水井那天开始吧……
“姐姐!”霜月扯开了包装,咬了一口蛋糕,满脸幸福,“这个好好吃啊!”
看着妹妹脸上流露出的幸福,霜秋从思绪中回过神,微笑的看着她。
“姐姐,”重新回到她面前,双手捧着舀了一小半的蛋糕,“你也吃一点,真的很好吃!”
下意识想要表示拒绝,但目光触及到妹妹眼中的期待时,还是败下了阵来。
弯下腰就着妹妹举着的手轻咬了一小口,柔软芳香的口感瞬间充斥着口腔,内心深处不免泛起些许难受,抬手遮脸的同时侧过脑袋。
待情绪平缓下来后,才放心的回应妹妹。
“确实很好吃,姐姐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年纪还小,还在长身体,快吃吧。”
收回手的妹妹高兴的哦了一声后,率先回到了其他人聚集的火堆边。
霜秋看着妹妹离开,缓慢地跟在其身后,感受着泥沙在赤足下的触感。
——柔软,鲜活,与烧焦后土壤截然不同。
感受着微风吹拂过耳畔,带起发丝的飘逸,每一步都仿佛第一次学会呼吸时带着陌生的轻盈。
霜秋不知道她们现在的自由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与妹妹选择跟随对方,未来又会怎么样?
但她明白,对方并不是什么恶人,所以这期间或许是一个值得学习的过程,就像初生婴儿学习走路一样,跌跌撞撞,但结果终将稳健
头顶逐渐上升的太阳,将人的影子逐渐缩短,融合在一起。
霜秋加快了脚步,回到了众人身边。
身上束缚的铁链已经消失,但重获自由的重量,与今后要以何种方式跟随在对方身边,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压在正肩上,这是她作出的选择,也要承担起它的重量。
弯腰刚从口袋中拿起一个蛋糕,肩膀便被身后的人拍了拍,转头看向来人。
“你好,我们聊聊可以吗?就你和我。”亚莎后退一步,友善的开口询问。
————————————
另一边离开了峡谷营地的霜爻,在林间找到了一处湖泊,从天空中缓缓落下站立在湖边。
垂头凝视着水中自己倒影,精致完美的面容在湖水的映衬下近乎虚幻,皮肤如初雪般纯净,唇色清淡。
“真是捏了张引人犯罪的脸啊!”
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又让霜爻恍惚了一瞬。
迎着湖水的倒映,目光下移,落在左臂上时,霜爻的瞳孔微微收缩。
白骨手臂在波澜的湖面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控制摆动着白骨手指,每一节指骨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却也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白骨手臂,”她无奈地吐槽,“配这完美的容颜,曾昱你是懂反差的。”
精致的容颜,昂贵的氪金衣服,偏偏配着这样一具残破的身躯,审美真的挺别致的。想到自己刚来这世界时看到这手臂的反应,以及昨晚众人与今早女精灵见这只手臂时的表现。
“是不是得伪装一下?”霜爻望着湖水的倒影,自言自语道,“这张显眼脸加上这白骨手,多少是有点诡异了。”
右手抬起,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出一道弧线,空间如绸缎般撕裂,一道漆黑的裂隙在霜爻面前展开。
伸手探入,想从中找出一些能够隐藏起左手的道具,又想到身上这件银色与深紫相间的礼服。
衣服也得换一件,霜爻如此想到,在指尖触碰到某种光滑的布料时,随即缓缓取出。
灰褐色的单边披风——高阶道具【虚假伪装】
颜色普通,布料也有些陈旧,末端还有些许磨损,上面还沾着几处黑色的污渍。
这种现在造价昂贵,用途单一,被砍过一次的道具曾昱竟然还留着。
这个道具她记得,在没被削的时候,使用者可以伪装成与自己角色性别相反的任意角色,不限种族,还能继承你伪装的这个角色的一半能力。
玩家们一开始还只是伪装自身,避免自身的情报泄露或者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出现了伪装成其他公会的角色,混进别的公会,在里面当间谍,挑起工会与工会之间的矛盾。
更有甚者将自己的男角色伪装成女角色,在游戏内钓其他的男角色,或者是伪装成一些异种族,女角色又把自己伪装成男角色,带一些低等级低练度的女角色。
那段时期,你永远不知道跟你一起刷副本的队友角色,究竟是男是女?游戏外用又是男的还是女的?
情况直至官方将其大削特削,只保留了能够改变角色外貌这一项,还是限性别的,你角色什么性别你就只能伪装成什么性别。
伪装成其他角色,还保留部分能力,这一点也被删除了。
可以说是完全砍废了,当时虽然有小部分人有怨言,但其他大部分人都是知乎削得好!
“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又是怎么表现的?”将其披上,并试探着说:“平庸一些,像个……冒险者?”
话音刚落,湖面上倒映着华丽服饰的女人,顷刻间就换了一副衣着容貌。
后背上的单肩披风被轻风掀起一角,暴露出底下磨损的皮甲和经过数次缝补的衬衣。
装束变得毫不起眼,棕褐色的长靴上沾满泥泞,腰间还挂着一把普通到寒酸的短剑,其剑鞘上的漆早已剥落大半。
本是白骨的左手臂,此刻也变得有血有肉。
“连装备都能凭空造出来?”霜爻低声自语道,伸出手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
精致的脸变得相当普通,既不出众,也不丑陋,就是那种混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长相。
但眼睛却依旧是灰色的,只不过失去了冷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毫无活力的眼瞳,一看就是饱经了现实残忍摧残。
霜爻解下披风,平庸的女冒险者瞬间荡然无存,湖面倒映上又是那个,面容极其精致,衣着昂贵的女人。
“有点出乎意料,还以为要脱下衣服。”再次系上披风,接着蹲下身,伸出手向面前的湖水捞起一捧湖水。
感受着水从指缝间漏下的冰凉刺骨,她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滴落的水滴荡漾开的波纹扭曲了她的面容。
“左半边脸来点烧伤。”霜爻平静地说出这一诉求,又想到这道具连装备都能弄出来,“左手臂烧伤,包裹在护甲手套里。”
整只左手与半边脸的皮肤,被瞬间窜出的幽蓝色的火焰点燃,火焰在掌心跃动,如同某种贪婪的活物。
皮肉灼烧的滋滋声在寂静的湖畔,格外清晰,手指指节握紧又松开,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看着湖面上火焰在她脸上蔓延,精准地烧灼着每一寸肌肤,在火焰熄灭后,颧骨处焦黑溃烂,耳际的皮肤变得皱缩扭曲,下颚边缘处留下几道狰狞可恐的疤痕。
霜爻颇感满意,转来看向左手,整只手臂包裹上了一层银色护甲,五指则被藏进皮质手套中。
将部分头发往下拨,以遮住半边脸,再拉上背后披风的兜帽。
“完美!”
看着湖面上全新的自己,霜爻十分满意,毕竟现在的她就像是个。
——满怀热血的冒险者,天真的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拥有一切,结果毁了半边脸和左手不说,长久的努力,得到的报酬,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活生生一个被残酷现实打入泥潭中的人。”
霜爻还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耳朵突然捕捉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还掺杂着女人的声音。
霜爻警觉地抬头,寻声看向来处,内心正疑惑。
这谁会来这种地方?
回头检查了一下,湖面映照出的伪装模样。
粗糙衣裳,隐藏着的半张毁容脸,银甲覆盖的残臂,她不在是那个美丽又令人畏惧的存在,成为了一个普通,平庸,甚至有些悲惨的女冒险者。
转身走向声音来处,背影孤独而倔强,像是这片森林里最后一位不肯低头的流浪者。
湖畔边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被风吹带来的落叶掩盖。
而在远处的一条过道上,一个面容被毁,腰间挂着短剑,左臂残疾的陌生女子,正缓慢地走向前方。
随着马蹄声渐近,一队骑士从拐角处出现,他们身上的盔甲锃亮,背后披风上绣着贵族的家徽,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辉。
霜爻自觉走到道路旁,为其让开道路。
为首的骑士在靠近时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轻哼一声后,随即摆动缰绳,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霜爻站在原地,目光跟随者骑士,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
“那标志…有点眼熟……”她双手抱胸,注视着骑士们消失的方向,抿嘴说着,“会是………”
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女子叫喊声给打断了。
“不要!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