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庄的霜爻，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不起眼的女佣兵。
褐色长靴踩在干燥的土路上，不免扬起些细碎的尘埃，她刻意的让步伐沉重，靴底碾过碎石，二者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左臂的银甲也被划上了数道痕迹，使得在阳光下显得不在醒目，而是黯淡无光。
黑发垂落，遮住半边脸的烧伤疤痕，只露出完好的右脸，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微微发红，嘴唇也因缺水而龟裂，脊背微微弯曲。
整个人颇像是经过长途跋涉，身上携带的水和食物都已消耗，只剩下身体的意志在支撑着她前进。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除去故意放重的脚步，其他都是披风【虚假伪装】带来的效果，只需要动动念头而已，自然就轻而的塑造出了一个顽强的女佣兵形象。
“烤肉的味道会让她更像活人……至少不像……别的什么……”
精灵艾婕拉的话在霜爻闹钟回响，张开双臂，低头审视自己现在的样子。
身上沾了些灰尘，靴底也覆上了一层泥土，摸向腰间的短剑，剑鞘上的多了好几道刻痕，像是某种佣兵的标记，实际只是随手划上去的伪装。
剑很寒酸，剑柄上缠着的皮绳残破不堪，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不少战斗，但又没得到主人精心保养所导致的。
“现在应该像个人了吧？”霜爻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轻叹口气，捂住半边眼睛，仰头轻笑，双肩随着笑声轻颤。
露出半边残缺的容颜，远处树梢的鸟雀忽然噤声，动物的本能使它们察觉到了，某种不属于尘世的存在。
“啧，我怕不是疯了，”放下了手臂，眼睛直视着阳光，她却没有丝毫感觉，“思维出问题了啊，或者该说是偏移了吗？”
霜爻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的脸颊，皮肤光滑，触感柔软，但是温度及低。
尽管经过伪装后，她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乌黑的长发，正常的肤色，纤细的身材，但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稍加观察，就会发现她与普通人有很多区别。
不过也正常，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艾婕拉的话，加上她对自身的异常，让霜爻有些焦虑未来她又会发生什么？
马蹄践踏地面的脆响，夹杂着车轮碾过车辙的闷哼从身后传来，还有粗粝的交谈声，霜爻没有回头，身后的风便送来了马匹的汗味，铁器的锈味，还有人类特特有的温暖体味。
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左脸重新遮挡，自觉地走到路边。
身后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霜爻脑中闪过了，拦车请求同行这一想法，但又很快被否决了。
在这样一个世界，她判断没人会在路边，同意一个陌生人的搭车请求的。
况且，她不能再做出远超常人理解的事了，至少现在不能。
车队从旁边经过，霜爻没有特意去看，但还是捕捉到了商队中的嘈杂，马匹的喷鼻声，车轮的吱呀声，对她投来的视线，还有……血腥的气味………
车队却在这时停了下来，还没等霜爻疑惑，其中一辆马车上走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近霜爻，身上带着一股混合着皮革、烟草和汗渍的气息。
饱经风沙磨砺的脸上，灰黑色的胡茬如同钢刷般根根分明，左侧脸颊有道三寸长的旧疤，既是他往日荣耀的勋章，也增加了些唬人的气势。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霜爻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在打量着她，右眉尾的缺口也让他审视的目光，更加的显锐利。
霜爻任由着对方观察，她不相信他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况且就算看出了什么，出于保险起见，她也可以在瞬息间将对方，以及商队的其他人全数斩杀。
反正她也没感觉就是了，这么想虽然既无情又没道德，但身体与思想上的情况她也没办法。
只是这样就背离了，她想与这个世界的人相处交流的目的。
中年男人审视霜爻的同时，心中也在揣测一些想法，当走到足以看清霜爻面部的距离时，被那只死气沉沉的灰瞳吸引了。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对方纤细的身材，再结合对方身上的佣兵装扮，男人突然有点同情霜爻，但也只有一点。
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这个二十年未改的习惯性动作，使得他皮甲右侧的铁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褪色的藏青色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上那道蜈蚣状的疤痕，在缓步靠近霜爻时，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仿佛想遮掩什么。
“姑娘，一个人来暮光城？”他粗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豪爽，“看你样子一路上很不容易啊，要不要一起？”
霜爻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抬头，让夕阳的光线落在她完好的右脸上，而左脸仍被黑发遮掩。
“暮光城？”她听到自己疑惑的回应。
听到霜爻的疑问，男人偏头开口解释：“对，就在前面，你的目的地不是那吗？”
说话间，还握拳竖起拇指向后比了一下。
“独行的佣兵？”语气中带着感慨，扫了一眼霜爻左臂上的银质护甲，语气带着试探，“老实说，我在也跑了十几年商路了，像你这样的独狼，要么是刚死了同伴的倒霉鬼……”
忽然压低声音，右手不经意地握在腰间刀柄上，“要么就是某些不方便结伴的特殊工作者喽，不过你这情况也很少见就是了。”
霜爻快速消化着男人语言中透露的信息，当然，也没有错过男人动间的警惕，两人的距离让霜爻捕捉到了，他耳垂上有个早已愈合的箭伤，以及脖颈处若隐若现的三角烙印。
被他刻意蓄起的短发半掩着，但当他偏头时，那个扭曲的符号，还是会从发际线下方显露出来，若不是因为现在两人交谈的距离，霜爻还真不一定发现得了。
右手小指缺了最末一节，此刻正以一种奇特的弯曲姿势扶在左腰的匕首上，指关节上的老茧在阳光下泛着黄蜡般的光泽。
霜爻感觉到有很多视线投射在身上，想了想对方口中，佣兵与特殊工作者之间的差别，最后决定不去做选择。
霜爻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疲惫：“活难找，屎难吃，独狼也得混口饭吃吧。”
男人短暂愣神，随后点点头，像是很理解她目前的处境，松开了握剑的手，回头瞥了眼车队，朝着其中两人使了个眼神。
转头再次眯起眼睛打量霜爻，语气稍显友好的询问：“这年头敢一个人走商道，要么是走投无路的疯子，要么是真有本事……”
霜爻垂下眼帘，让睫毛在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声音很轻，“只是运气好而已。”
刻意让尾音带上疲惫的气息颤动，中年男人听后很是豪爽的笑道。
“哈哈哈，好一个运气好，”向身后的同伴招了招手，接住抛来的水晶杯递给霜爻，“看你状态也不是很好，这里面的水有回复效果。”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晶杯，霜爻短暂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了，内部的透明液体，随着她动作在内部不断摇晃。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菲特，如你所见我是这支商队的头。”
男人做着自我介绍，声音中透露着友好和商人的精明：“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赶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暮光城。”
霜爻没有回答，而侧目扫过商队的货物。
——一共六辆马车，有四辆装载着布匹，陶罐和封装过的木桶，最后两辆马车的货物却被遮掩的严严实实，连马车的样式都与前面四辆有着很大区别，先前闻到的血腥味，似乎就是从中溢出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运的是“货物”吗？
“冒昧问一句，你运的什么东西？”霜爻试探的询问，声音低沉而沙哑。
菲特缺指的手摩挲了下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笑了。
“布匹，药材，还有锻造用的魔晶石，”他语气顿了顿，“不过，后面那两辆车……”
说话间，指了指被严密遮掩的马车，“那是给领主的货，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霜爻沉默片刻，“你想交个人情？”
菲特顿时大笑起来，眼神里满是欣赏：“聪明！怎么说你来不来，10枚铜币，就当交个朋友？”
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向前伸出右手轻声答复：“成交。”
看着面前的手掌，菲特这个中年人，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许局促。
“哎呀，搞那么正式，姑娘你怕不是真是工作者吧？”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抬手回握了霜爻，“怎么称呼？”
感受着厚实手掌间的老茧，以及交流的过程，她也对菲特这个人，有了基本的了理解。
“厄洛丝。”她回答，声音平静。
“哦……”菲特挑了挑眉，内心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疑惑地问了句：“南方帝国来的？”
“是亚人国。”她简短地应了一声，忽略对方突然茫然的表情，目光掠过他看向前方的马车。
商队中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可爱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一直在观察着这边，年龄约在莫十四五岁，脸颊上带着雀斑，注意到她的视线后，眼睛亮得像星星。
更是大胆的跳下马车，快步跑到菲特旁边，仰着脸打量她，“你好啊！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还有，你是佣兵吗？！”
“艾露！”回神的菲特皱眉，语气斥责：“谁让你下来的？还有，别问东问西的！一点礼貌没有！”
接着转向霜爻，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抱歉啊，这丫头对佣兵很感兴趣，你别介意，我经常带着她跑商，性格野惯了。”
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自己，艾露轻哼一声，一脸不赞同，不满的嘟囔着：什么叫野惯了……死老头子…
菲特不免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同时将手放在了对方肩上，暗示女儿别乱说话了。
“没事，小孩子有好奇心这很正常，”声音平淡，霜爻并没有很在意。
听到霜爻这么说的艾露，眼前一亮，顿时有了底气，挣脱了自己老爹的手掌，也没等老爹发话，溜到了霜爻身边，大胆的抱住了左臂，朝惊讶的老爹吐了吐舌头。
“你！”菲特被气的胸腔剧烈起伏，脸颊上也渐渐泛起了红，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女儿。
“你什么你，老家伙！”艾露一脸不在乎，甚至还抱紧了霜爻的左手，被银甲硌的很不舒服，又转而抱向右手。
一脸挑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仰头看向霜爻时，又一脸兴奋的询问。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手上动作也没停，“哇哦！姐姐的手有点凉啊，但是好软哦！”
霜爻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在她手臂与手掌上的小动作，偏头震惊地看着艾露十分惊奇的表情，她不太理解对于一个陌生人，对方竟然能给予如此之高的热情。
不过也有值得庆幸的点，她依旧不擅长应对这种过分热情的人。
仰头看着霜爻的艾露兴奋表情一愣，但也就是这一愣，给了菲特可乘之机，伸手迅速将对方捞了回来，毫不留情地将手钳在女儿的后颈上。
“哈哈，抱歉啊，不孝女给你添麻烦了！”丝毫不顾及艾露扭曲便秘的表情，按着头强硬的给霜爻鞠了一躬，随后便领着女儿往回走，丝毫不顾自己女儿的嚎叫。
“给佣兵霜爻小姐腾个位置！小伯克，你去跟恩森特挤一辆车去！”
随着菲特的安排，一个瘦小的少年不情不愿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霜爻，不料与其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心虚的迅速别开了眼。
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水晶杯拧开，晃了晃内部的液体，犹豫了几秒后，仰头一饮而尽，砸咂嘴没什么感觉。
假装把杯子装进腰间的钱袋，实则将其扔入了虚空当中，走向那辆马车，抬眼看向内部。
里面的的其他人也望了过来——穿着轻铠明显是护卫模样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视线在她左臂的银甲上停留了好一会，才重新闭上眼睛。
一男一女两个蒙着面的人坐在另一边，仅仅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串骨制项链。
视线扫过末尾的两辆马车，车轮的辙印远比普通货物更深，主动释放出感知。
倒数第二辆马车中，堆放着十几个铁壳，缝隙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痕迹。
两个蒙面人的项链——也不是普通的骨头，而是某种魔物的指节，并且在最后一辆马车里有着一团黑色的东西，由于不能远程使用鉴定，霜爻暂时不清楚那是什么。
不过至少是能确定，他们在运送不该接触的东西。
起身坐进马车里，眼角余光扫到商队末尾的两个护卫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停滞的马车开始行进，车内的三人谁也没有与霜爻搭话，彼此间都保持着沉默，这样的气氛也让她挺高兴的，也省得她在编其他的话应付。
菲特将自己女儿重新塞回马车里，自己也跟着做了就进去，以即将抵达暮光城为借口，把车内两名负责女儿安全的护卫赶了出去。
确认门被关好后，看着自己女儿揉着后颈，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到对面，语重心长的劝告自己女儿。
“爹知道你想当佣兵，也对佣兵很好奇，但是……”眉头皱了起来，菲特低声判断道：“这种独行的佣兵，身份绝对不简单，听爹一句劝，别太靠近这种人。”
“那老爹你还捡人家？明明这一路上就遇到过不少佣兵。”
艾比嗔怪着侧身往座位上一躺，双腿交叉架在门框上，任由裙角滑落，露出雪白的大腿。
菲特见女儿这番作态，顿感心累忍不住扶额，缓了缓心神，继续劝告自己女儿。
“还有别盯着人家看，佣兵都不喜欢被人盯着，尤其是……”他欲言又止，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女儿对方是从亚人王国来的。
“尤其是什么？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躺着的艾比见老爹说话卡壳，立马插嘴。
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架在床边的双腿，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座位上，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老爹。
“你那什么表情？”并不清楚女儿心中所想的菲特，见艾比好好坐回了位置，还是没忍住指责：“你想想你刚才的样子，像话吗？！没点女人样。”
意料之中的反驳没有传来，菲特正疑惑呢，就见艾比前倾身子，幽幽开口：“老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听到这话的菲特，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到中年耳朵出问题了，可看着兴奋等着答复的艾比，他是既震惊又无语。
闭眼后仰靠在座位上，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甚至都回想他当初，怎么就拒绝了妻子再要个男孩的想法，简直是罪过啊！
浑然不知自己的发言，对菲特来说是多么惊世骇俗，见父亲闭目不在与自己交谈，以为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继续掫揄道。
“哎呀～老爹你早说呀，您老放心吧，你女儿我很开明的～只不过……”艾比声音一顿，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抱胸有些同情的说：“她头发遮挡的左脸好像有伤。”
从女儿口中一堆废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的菲特，猛地睁开了眼，想到霜爻黑发遮挡的左脸，严肃地询问自己女儿。
“你看到的？你确定没看错？”
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艾比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仔细回想她当时看到的，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而得到自己女儿确认的菲特，抬手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思考。
艾比则一脸茫然，只是脸上有伤而已，而且做佣兵的不可能身上没伤吧？
“老爹，你怎么了嘛，当佣兵的身上都会有伤的吧？”
菲特叹了口气，对女儿的天真感到庆幸，同时又充满苦恼。
“女儿啊，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这个叫厄洛丝的女人明显不是善类，她左臂上的银质护甲不是普通货色，你得离她远点。”
艾比撇撇嘴，“可她是个女的哎！”
压低声音，眼睛却闪闪发亮，“原来她厄洛丝吗，老爹，我从来没见过女佣兵！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菲特感觉自己女儿大抵是没救了，赶紧找个人嫁了算了，但这又是个问题。
“怎么，你是没见过女的？”他放弃了劝告女儿，转而将话题引向别处，“你也长那么大，没个喜欢的人？”
听完父亲这番话，艾比满脸无语，这两者能一样吗？
忽视菲特的后段话，兴奋地说：“她脸上有伤，”康，说明她一定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
看向自己老爹，故意将声音放软，撒娇道：“老爹～我们离开时能不能请她一起走？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
“胡闹！”菲特果断拒绝，“一个不清楚底细的佣兵或是工作者，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你爹我只是买她个人情！”
艾比被父亲的回答，气地使劲往后仰： “你总是这样！对谁都疑神疑鬼！”
后脑与木板碰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揉着被撞疼的部位，挪到旁边看向窗外，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
“你这又是干什么，是不是撞疼了？我看看。”菲特也是无可奈何了，可谁让她是自己女儿呢，起身靠近艾比。
“不要！你走开！”艾比迅速抱住全身，目光警惕的盯着菲特，眼眶里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擦。
瞅着女儿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强迫良家妇女呢，菲特感觉眼前一黑，他怎么就摊上个这样的女儿？
“好吧，好吧，”妥协的回到原位上，看着女儿抹着眼泪，他又有一些心疼，“还疼的话，喝点回复药剂？”
见她无动于衷，菲特正准备拿出他高价购买的回复药，刚拿出还没递出去，就被艾比给拒绝了。
“已经不疼了，你还是留着吧。”艾比看着窗外，声音不自然的说：“这么珍贵的回复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菲特欣慰的笑了笑，将回复要重新装了回去，之后谁都没有在说话，一个欣赏的窗外的景色，一个闭目养神。
直到不久后，车门被敲响了，菲特睁眼将窗口打开看向来人。
“头，到城门检查口了，人挺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