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求求您收下我吧”山雨过后的岐蒙山道上,泥水裹着枯叶潺潺流淌。宋玉容跪在青石阶前,他的衣衫早已被寒雾浸湿。膝盖陷入冰冷的泥泞里,双眸盯着前方的山门——他已经在观星洞外跪了一个昼夜。
山风掠过他脖颈的疤痕,三道红黑爪痕在黄昏中泛着诡异的光。每过一些时日,这爪痕就会像根茎般向心脉蔓延,令他头痛欲裂、状若疯癫,苦不堪言。
在这两月路途中已经发作数次,且是愈加严重。
时间长了便感到头昏眼花,加上已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喝水,腿脚已经麻木,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终于阶上的洞府有了动静,只见那洞门缓缓升起,昨日所见的道童从中走出,那道童看外貌稍长宋玉容些许,他看着阶下跪着的宋玉容,对着他道:“祖师说要见你,你快起来吧。”
宋玉容听闻,大喜过望,他连忙撑地欲起身,只是跪了整日,腿脚早已没了知觉,顿时又瘫了下去。
道童看着他嗤笑了一声:“祖师又没让你跪着,你这兀自跪了一天一夜,可真是滑稽,来,我来扶你吧。”
“多谢仙童”,宋玉容有些尴尬,随后他被道童搀扶着走入了洞府中。
宋玉容与道童走在一起,两人越过一条长长的台阶,直至到一个庭院中,庭中间摆放着一个香炉鼎,左右两侧各有一偏殿,正前方则是主殿,但也只比偏殿稍高一些,并无传说中那神仙居所那样的恢弘壮丽。
主殿上方挂着一副牌匾,写着《穷观殿》三个大字,字体飘逸洒脱、灵动出尘,想来题字之人必是书法大家,奇怪的是左右俩偏殿挂有牌匾却无字且大门紧锁,宋玉容有些好奇,但并未多问。
“前面就是祖师所在了,祖师性格寡淡,不喜俗闹,因此祖师从以前到现在,也只收过三位弟子,只是他们早已都离开了洞府,所以如今这儿也显得寂寥了些,待会你见了他老人家切记举词用语,莫要冲撞了祖师”。
“多谢仙童关照”
“嗯,我们上去吧”,说着,道童便带着宋玉容踏上了主殿的台阶。
“祖师,他来了”,道童对着前方背身打坐的身影行礼。
宋玉容看着前方的坐着的身影,不敢无礼,连忙躬身行礼。
“小民拜见祖师。”
说完后过了几息并无声音传来,宋玉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对方没有听到便欲再度开口,随即一个深沉且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起来吧”,此时那身影已转过身来,宋玉容闻言告谢起身,低眼看着前方的人,黑发长须,头戴银冠,手持拂尘,身穿橙黄八卦袍,面容不算太老,约莫五十左右,并无想象中那般仙风道骨,倒像是个俗家道士。
宋玉容看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害怕自己无礼便又把头低了下去。
星妙祖师看着眼前这十岁的少年,年纪虽小却是面露坚毅,秀气的脸上和小手上都有些许风霜划痕,衣服也有些破烂,这都说明此少年来此途中的艰险,但更令他在意的,则是少年身上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煞气。
“汝乃何人哪?”星妙祖师悠悠的声音回荡于大殿中。
“回祖师的话,我姓宋名玉容,今年刚满十岁。”
“哦?那你从何而来是何方人士?”
“祖师,我从南方而来是海州人士。”
“海州?”闻到此处,祖师却是顿了一下,又问道:“那海州距此有千里之遥,你一孩子是如何到此的?”
宋玉容听到此话,想到这两月的艰辛,不禁有些苦涩,眼眶微红:“回祖师的话,我家中护卫一路护我而来,但他自己也在路中为救我而死,我一路跋山涉水小心翼翼,方到此处。”
“哦..那你到我这里是为求师还是......”星妙祖师话还未说完,不想宋玉荣竟“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眼眶通红语气悲戚的说道:“祖师,我家中遭逢大难,父亲、母亲连同家中护卫仆人尽数被屠,如今我又身受煞气缠身,还请祖师救我!”说完宋玉容便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星妙祖师看着眼前抽泣跪拜的孩子,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坚毅,仿佛是要将这些时日的痛苦与委屈发泄出来似的跪拜在殿中。
小昭在一旁看着,也是面露同情,便欲对祖师拱手道:“祖师,他...”,只是小昭话还没说完,却见星妙祖师摆了摆手,随后左手对着宋玉容一翻掌心朝上一抬,宋玉容便似被一双大手托住似的无法躬身,然后星妙祖师走到宋玉容的面前将手轻轻盖在他的头上,渐渐的,宋玉容慢慢停止了抽泣。
宋玉容感受到头顶的那双大手不断发出清净祥和之气,随后自己的悲伤之情渐渐平复,他缓缓起身,后退一步,对着星妙祖师躬身道谢。
星妙祖师道:“孩子,把的你左手伸出来。”宋玉容闻言一喜,看样子祖师是答应救他了,他连忙伸出手臂,随后便看到星妙祖师将食指与中指搭在他的手腕处,下一秒他便感觉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异样从手腕处出现,慢慢的向他身体的其他方向涌去,好似如气一般渐渐在身上的各个角落游走,有种暖暖却又痒痒的感觉。
片刻之后星妙祖师收回手掌,表情严肃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任何话,慢慢的走回蒲团边,宋玉容见此情形,心脏猛的一跳,本是欣喜的脸登时又胯了下来,看祖师如此严肃的表情,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看着下方宋玉容变化的表情,星妙祖师便已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随后微微一笑道:“呵呵,不必惊慌,你并非是无药可医,只是这煞气令我...罢了,没什么”。
宋玉容听到此话,脸上的愁容顿时散开,心中十分高兴,心想那位黄昏谷的恩人果然所言不虚,如今终于是有获救的可能了。
“噗”小昭看着表情变化的宋玉容捂着嘴不禁笑出了声,星妙祖师朝他瞥了一眼微咳一声,小昭瞬间又恢复了面容,这变脸倒是比宋玉容来的还自在。
“方才我灵气游走你全身,发现你身体虽有些虚弱却并无大碍,乃途中劳累所致,但你周身却有血色煞气缠绕且眉间、双目血色隐含,怕是魂魄受染。”
说到此处,星妙祖师看着眼前充满希冀的少年,叹了口气道:“若是寻常煞气驱便驱了,但你身上这种非寻常之物,想要根除怕是世间只有一人才能做到,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这儿虽没有根治你之法,却有一奇术,能暂时保你性命,只是这术法...”。说到这儿,星妙祖师顿了一下,看着宋玉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这术法将让你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其过程甚至能让你痛不欲生,你...可愿意?”。
宋玉容愣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清明,面容坚定道:“祖师,我已是搁浅之鱼,坠崖之兽,早已是命不保夕,如今终得一线曙光,又怎能奢求安逸,纵使刀砍斧剁、枪刺剑劈也愿当一试,恳请祖师赐法。”
星妙祖师见状,抚须微笑,随后便不再多说,转头对着旁边的道童道:“既如此我便不再劝你,昭儿,带着他去后山休息吧,两日后到此处,这几日你便好好休养,做好准备。”说完,星妙祖师便已不再言语,一甩拂尘,已是盘膝闭眼,已然入定了。
“多谢祖师!”,宋非常激动,对着前方深深抱拳一礼,随后慢慢退出大殿,跟着道童去往了后山。
待俩人走后,星妙祖师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宋玉容远去的方向,抬头看了看秋风萧瑟的天空,悠悠低念道:“想不到啊,千年过去了,世上竟有人能承载你的气息,这是机缘巧合,还是说命中注定,唉...”说罢,星妙祖师再一次合上了眼睛。
岐蒙山的碎石小路上,两个一高一矮的少年并肩而行。
宋玉容看着身边拉着他在山中逛来逛去的少年问道:“仙童,这山中只有您与祖师二人吗?”
“当然不是,我还有一个师弟,不过他现在不在山中,祖师之前让他下山去办事去了。”
宋玉容轻轻“哦”一声。
“那仙童您...”。
“哎呀你别仙童来仙童去的,怪别扭的,你我年纪相差不大,我叫文昭,长你些许,你就叫我昭师兄吧”
“哦哦好的昭师兄”宋玉容讷讷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
“昭师兄,之前大殿院中两侧的偏殿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牌匾无字又紧锁着门啊?”
文昭听到这个问题也是皱了皱眉头,无奈说道:“这我也不知道,我自幼生长在山门中,但自我记事起那两座偏殿的门一直是紧锁的,从未打开过,以前我与烈师弟想着把那两偏殿打扫一遍,可发现那殿门竟怎么也打不开,后来被祖师发现,我们两就被祖师说了一顿,还让我们以后不要去那两偏殿,甚是奇怪,哎不说这个了,咋们到了”。
宋玉容看着眼前的小院落,两片砖瓦房加上一个灶房就基本上没别的了,他心想原来这些仙人住的跟凡人也差不多啊。
“师弟你去东边那房间,那房间是烈师弟的,他人在外,你正好住那,我去给你做晚饭,你先休息一下。”
“谢昭师兄”。
宋玉容向着东房走去,打开房门,屋内整整齐齐,干净整洁,且门口处还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兵器,看样子这素未谋面的烈师兄还是个好武之人,宋玉容走到窗边的桌旁,见那桌上竟还放着一本书,应该是那烈师兄走时忘了收好。
宋玉容拿起那书看了眼,那书上封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正玄雷罡》。
“这...莫非是烈师兄的修行功法?那这不就是仙家秘籍么!”想到这,宋玉容呼吸急促了起来。
“若是我能修习此法,那我是不是也能成神仙了?不行不行,我并未拜入祖师门下,如果我看的话不就是偷师了么?”此时他有些纠结,他想看看传说中的仙人法术是什么样的,但又过不去的心里的坎。
突然他下定决心,估摸着翻他几页也不打紧:“看一眼,就看一眼,看完我就把它放回去收好。”
宋玉容怀着略微激动的心情翻了开来。
少许后...
“这...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能看得懂,但为什么拼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什么是引剑化雷,什么是正雷敕令...”宋玉容感觉自己晕乎乎的,里面的内容他是一点也看不懂,他觉着这书要是流到外面,估计就算有人知道这是仙家秘籍也没人能学成,怪不得大大方方的放在桌上...
宋玉容放弃了,他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日子的遭遇,连续两月的舟车劳顿,让他终于得到放松的精神和身体慢慢松软下来,然后他渐渐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觉得自己好似灵魂离体,飘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睡觉么?”
他发现自己竟然飘在房顶,而自己的身体还在床上酣睡,他吓了一跳“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是死了么?”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可以自由操控灵体在空间中移动,随后他向床上的自己飘去,看着自己的肉身呼吸正常便松了一口气。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宋玉容在房间左飘飘右飘飘也发现不出什么奇异的地方,于是他想着出去看看,正好看看昭师兄,只是他刚飞去房门,便感知到一股奇异且熟悉的感觉沿着碎石小路向着自己的灵体飘来,仿佛在牵引呼唤着他随着感觉向着小路走去。
宋玉容看着那幽深且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小路,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但那感觉愈发强烈,最后他壮着胆子还是向那飞了过去。
宋玉容不知飞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那感觉已经非常强烈了。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怔开口道:“这...这里不是...大殿院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