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莱克斯域的格里特主城像是被煮沸的一锅米粥,浓稠的人潮从城门缝隙漫向每条街巷。
梵逸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兜帽。
“呼,真是热闹。”
还好在假日里人人都陶醉在这喧嚣中,此刻的狂欢恰似层叠帷幕,将每个游离的身影都染成模糊的剪影,更没有人会刻意在意一个已经融入黑暗中的影子。——这正是他渴求的完美掩护。
骤然间,十二响礼炮撕裂夜空,赤金与琥珀色的焰雨自梅尔塞维斯河上空倾泻而下。
绚丽的烟花仿佛将整片人海凝固一般,所有的人都驻足欣赏这美丽的一刻。
日冕教堂的金钟应声轰鸣,震颤的声波掠过鳞次栉比的琉璃瓦,惊起寥寥栖息在火盆支架上的鸦群。
旧历九时的钟声与新历二十三时的报时交织成双重回响,在未完全推广的历法更迭中,巴尔顿下沉广场的时间齿轮错位转动,形成半小时的时间空隙。
梵逸在光影交错间抬眼望向教堂尖顶。
人流错峰,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化作暗夜中的游隼,掠过沸腾的人海,攀上能够俯视整个广场的日冕教的主教高塔。
十二座青铜火盆吐出的热浪与河面升腾的寒气相撞,在半空凝成乳白的雾霭。
数以千计的暖手炉在人群中明灭,恍若游走的萤火,将冻红的脸颊、沾着雪粒的睫毛与锦缎披风上的珍珠,都晕染成流动的光晕。
“开始了。”
披着银线穗披风的骑士们试图策马开道,却被潮水般的人流推搡得寸步难行,甲胄的金属光泽在人头顶此起彼伏,如同波涛中浮沉的碎镜。
自己斜倚在哥特式尖顶的十字架上,细雪在脚下铺满了一层薄霜,微微的月光与烟花光芒在明灭间交织着,将兜帽边缘镀上一层银蓝与金红,与纷扬的鹅毛大雪相融,模糊了自己与夜幕的边界。
凛冽的寒风猛地掀起一角,刹那间,一缕银丝般的白发若隐若现,转瞬又被重新卷入黑暗的漩涡,只留下一抹转瞬即逝清冷的星辰。格里斯特的秃鹫悄然地落在自己的肩头,目光中流露出丝缕凛冽,正从容地与他一同俯视这片涛涛的人海。
“别来无恙,皮克勒斯。”
梵逸抬手抚摸秃鹫冰凉的羽根,帽檐下的自己嘴角微扬。
“咿呦——”
皮克勒斯轻声以应。
每个格里斯特都豢养着独属的飞禽,或是探测悬星熔铸的天眼,或是主人沉入渊底后回复的哑信。
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在路途中迷失,因为远方还有自己所牵挂的人。
当最后一顶红金色蓬顶的王室轿辇碾过黑曜石路面,十二座青铜火盆同时迸发刺目金光。
主教身披缀满金丝凤尾的圣袍,手持顶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月长石权杖,缓步来到鎏金的广场中央。
他每迈出一步,脚下便绽放光焰化作缠绵的金焰,与远处河面倒映的焰火交相辉映。
"吾民听谕!"
主教低沉的嗓音裹挟着魔力,震得所有人耳膜微微发麻。
"以第三太阳纪的名义,礼赞涅槃重生的福克斯!"
"福克斯自日冕中诞生,以烬骨为薪火,照亮这永恒长夜!他的圣焰永不熄灭,因为——"
他忽然抬手直指夜空,十二道赤金色的焰火应声炸裂,在云层中勾勒出巨大的凤凰图腾,
"每一个向圣焰奉献忠诚的灵魂,都将化作薪柴,延续这份神圣的光明!"
话音未落,全场便响起潮水般的应和。贵族们单膝跪地,将镶嵌着凤羽纹章的佩剑平举胸前;平民们双手合十,将磨得发亮的福克斯护符紧贴心口;就连一向冷峻的巡城骑士也摘下头盔,任由风雪拂过坚毅的面容。
唯一有着福克斯血脉的皇室起头,随后颂歌声从四面八方涌起,混着此起彼伏的钟鸣,在夜空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音网。
"以烬骨为薪,燃尽黑暗!"
"以灵魂为祭,永世追随!"
千万人的声音汇聚成洪流,震得河畔的积雪簌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