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那个夜晚之后，我经常能见到许千叶。
在梦中，梦见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高中门前那颗百年银杏树之下。
听说她转学了，到了隔壁的城市。
“赵一晨，你这是怎么了？竟然看上书了。”
王成和曹梦雨围在我身边，没了女友，只剩下他们两个朋友。
“我想试试。”
“诶？试什么？”
“我想要证明。”
从那天开始，我整日待在图书馆。
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在那里可以安心学习，二是我和许千叶从未来过这里。
学校的图书馆，是完全没有我和她记忆的地方。
高考临近，每天从早到晚的学习让人窒息，但是我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只有忙碌，才能让我暂时不去想她。
不过有的时候，我会打开衣柜，去看看那件白色的连衣裙。
三个月，一个月，五天，一天，高考就在眼前。
持续两天的考试结束，我回到了老家。
父母和亲戚之间的鸡毛蒜皮也能缓解一些我的病症。
就这样一直到了高考成绩出炉那一天。
“这是真的？！儿子。。你这成绩。。。造假了吧。。”
母亲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串黑白色数字，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竟然考了六百九十分。
成绩公布，全家上下陷入到狂欢当中。
父亲高兴的手舞足蹈，那样子好像要和我拜把子似的。
母亲则是兴奋的哭了起来。
“你这家伙也太疯狂了吧！！竟然考了六百九十分！！叛徒！”
从电话里得知，王成的成绩并不理想，但是依然是人生赢家。
因为他和女朋友曹梦雨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侥幸而已。”
“真是的。。你现在有时间吗？出来聚聚吧，自从许。。自从她离开了之后，咱们几个就没出去玩过。”
“抱歉，最近我父母准备和我一起去未来的大学看看，顺便旅个游。”
“哦，那就等你回来好了，小雨也挺想你的。”
“替我谢谢她，回来给你们打电话。”
“收到。”
挂断电话，门外的父母已经在催，我们一家三口订好了机票，准备前往未知的城市。
大学城规模很大，就像一座小型城市。
全市的学校都集中到这一个地区。
其中最为宏伟的建筑，就是我未来四年生活学习的地方。
抵达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全新的梦。
她还是站在那颗银杏树下，只不过这一次她终于回过了头。
没有眼泪，只有微笑。
“她现在还好吗？”
深夜父母已经进入梦乡，趴在酒店的阳台，看着被霓虹灯侵略的天空。
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那上面有许千叶的名字。
“高考失利？！”
新闻上说，企业家之女、备受关注的许千叶的高考成绩只有个位数。
“怎么可能。。她。。”
正当我准备进一步了解，却接到了电话。
“李老师？”
打开电话的是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李明玉。
“赵一晨，你现在有时间对吧，我就在大学城附近海滩得一家咖啡店，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给你十分钟时间。”
“诶？老师您。。”
“快点过来，就这样，一会儿见。”
她挂断电话。
没有时间犹豫，我随手拿上一件外衣就赶了过去。
咖啡店之中，李明玉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穿着一身清凉的衣服。
“赵一晨，这边。”
她朝着我挥手，不仅仅是微笑。
“您怎么来这里了？也是旅游？”
“当然不是，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可能你也知道了，许千叶她高考失利了。”
“嗯。。听说她考了个位数。。”
“没错，不过那个原因，还是你。”
“诶？”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她的试卷。”
李明玉将一沓试卷放在我面前，上面写着许千叶的名字。
试卷就像她的肌肤一样白皙，除了语文一科，只写了名字。
作文一栏却是密密麻麻。
题目是《银杏叶之恋》
亲爱的，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你写信可能很奇怪吧。
忐忑也好，纠结也罢，我只想写下这封你也许永远看不到的信。
说起来，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用爱称称呼彼此，今天就算是第一次吧。
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直到我遇见了你。
爱就像是强力的病毒，只要感染，就会侵入血液。
认识你以来，我的世界被彻底改变，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也是第一个夸奖我的人。
现在我才明白，只有你一直保护着我的梦想。
可笑的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梦。
我想要当面向你道谢，也想要和你说一声抱歉。
还有一句最最重要的话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表白吧。
想起来还真是悲哀，我只能在这张冰冷的考卷留下对你的爱。
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你的消息，是曹梦雨带给我的。
她说你现在就像变了个人，整天泡在图书馆和无数的试卷之中。
也许就像你说的一样，任何梦想都能实现吧。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梦想的意思，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要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永远都不会放弃。
相信终有一天，我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到你。
你肯定还记得因为保护我而被停课的那一个星期吧。
其实，我找你的朋友们要来了你家的地址，可是一直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
坐在你家门口，期待着你能推门而出，但是等你真的出门我又害怕的逃跑。
希望在遥远的未来，我和你能再一次相见。
我爱你。
作文因为跑题但字迹规整只得了两分。
许千叶的高考成绩也就只有这两分。
“赵一晨，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李明玉站了起来，很正式向我道歉。
“不。。这不是老师您的错。。是我。。”
我曾经考虑过无数次，如果那个私奔的夜晚我真的和她登上火车，前往异地他乡会是怎样。
然而推算的结局都不尽人意。
“我想去找她，老师，您知道许千叶的地址吗？”
看完她那跑题的作文之后，我突然明白，她的梦想其实也是我的梦想。
是她成就了我，让我今天能够进入一流大学。
“抱歉赵一晨，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问曹梦雨。”
“我明白了老师，那么我要先走一步了，谢谢您。”
拿起那张考卷，冲出咖啡厅，拨通了曹梦雨的电话。
“曹操，你知道许千叶的家在哪里吗？”
“诶。。？这么晚了。。知道倒是知道，不过。。”
“你告诉我吧，我有急事要去一趟。”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
凌晨时分，我从曹梦雨那里得到地址，坐上了午夜班车。
一路狂奔，回到了我第一次和她见面的那座城市。
疯狂，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形容自己的词汇。
过去半年，我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对她的思念。
把自己埋在书堆、卷子堆里。
以为是为了向她证明，梦想是可以实现的。
但实际上，是她成就了我的世界。
“这是。。。？！”
眼前的景象除了破败我再想不出其他的词汇。
硕大的庄园已经无人居住，窗户到处都是破损。
大门紧锁，整个庄园漆黑一片。
“许千叶。。你到底。。”
雨打湿了地面，我跪倒在地。
二、
一个月后，到了开学的日子。
整理好行李我准备迎接四年的大学生活。
临出门接到挚友王成的电话。
“好兄弟啊，到了大学要多交几个朋友啊。”
“呵呵，有你和曹操就够了，放假来找我。”
“收到。”
简短的对话结束，我踏入未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我深爱的女孩。
她在哪，在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是唯一知道一件事。
我爱着她。
大学门前挤满了新生，无数个社团正在拉新生入会。
我不喜欢热闹，可还是被好几波前辈蹂躏。
要说这座大学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在学校大门前，那颗还是幼年只十米的银杏树。
比起高中门口的那颗，它就是重孙的弟弟。
“希望你能茁壮成长。”
对着一颗树说话自然会招致周围的同学看我的怪异视线。
金色的树叶坠落，不偏不倚砸在我的衣领。
为了不让“是个奇怪的人”的标签继续，我伸手去抓，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赵一晨。”
好像是在梦境，周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眼前的女孩。
“你。。你。。”
“结巴啦？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嘛。”
漂亮，灵动，如同从天而降般天使的女孩。
“许千叶。。”
同时也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孩。
“真是的，想离开你还真是困难呐，你看，你的学校就在我学校的隔壁。”
多了几分成熟的她抬起手指向隔壁的艺术学院。
“不。。你。。这不是梦境吧。。”
“不是的。”
“许千叶。。你。。”
三步并作两步，她冲向我的怀抱。
纤细的手指掐在我的皮肤，疼痛感是她向我证明的方式。
此刻，一切的煎熬好像都是值得的。
我抱紧了她，生怕她再一次消失不见。
“赵一晨。。！”
泪水不可避免的涌出，奔流，打湿彼此的衣襟。
“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但是你家。。还是任何人。。都不知道你的下落。。你到底去了哪里？！”
“对不起。。赵一晨。。我不会再逃跑了。。永远，永远都不会了。”
微笑着，哭泣着，她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诱人，恨不得用笔记本记录下来。
“不。。！逃跑的人是我！没有勇气的也是我。。！嗯？”
她伸出手指按在我的嘴唇。
“笨蛋。。小点声啊。。”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周围的围观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可观数字。
“跟我来。”
她抓住我的手，冲出人群的包围，一直来到学校周围的小型公园才停下脚步。
“呼。。呼。。累死我了。。”
汗水从她白皙的颈部流向绝对机密的空间，阳关下，她的肌肤就像是透明的水晶。
“许千叶，你到底去了哪里？”
周围无人，我和她的话题终于得以继续。
“那天晚上，咱们。。私奔失败之后，我回到了家。”
她拉着我坐在树荫下，从随身的小包掏出一瓶饮料递给了我。
“不久之后的高考，因为成绩太差，母亲将我逐出家门。”
“什。。”
“哈哈，没关系的啊，你不要一副“都怪我”的表情好吗，放心啦，爸爸妈妈只是嘴上比较严厉而已，而且。。我的母亲就像和你约定的一样，看到了我的舞蹈。”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之后，我报考了艺术院校，一开始不太顺利，还好遇到了一位老师，后来我被破格录取。”
她抢过我手中的饮料，一口就灌掉大半瓶，明明是个大小姐来着。
“然后就是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你，给自己壮了好久好久的胆，才出现在你面前，对了，和一棵树说话，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抱歉。。”
“我喜欢你，赵一晨。”
她贴近了我的脸，突然的表白。
“啊。。？！你。。不不不，等一下。。！这种话应该由于我来说才对！”
“那就。。一起说。。？”
“好。。”
“那么。。三、二、一。”
没等我开口，她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
能感受到彼此舌尖上的温度。
“许千叶。。。”
“从现在开始直接叫我千叶就好了，一晨。”
“是。。”
与她的关系再度升级，成为正式的恋人关系。
“千叶，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轻轻抓住她的小臂。
“嗯？喂。。你不会是在想。。什么涩涩的事吧。。那种事。。”
“不是啊。。！我是想还给你一样东西。”
“东西？”
“跟我来。”
我拉着她的手穿街过巷，一路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
“你看，这是什么。”
衣柜里只有零星几件衣服，其中最重要的，是那身白色连衣裙。
“我的衣服？哇。。你不会真是变态吧。。没有对我的衣服做什么吧。。”
“你这家伙。。。我可是一直在找机会还给你。”
“也就是说，你想看我的舞蹈吗？我的第一位观众。”
“嗯。。”
“看在好久不见的份上，就答应你吧。”
“那你换衣服我先出去。。。”
“等等。”
她拉住我的衣摆，将我拽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从我公寓的房间，能看到那颗幼年期的银杏树。
它永远会待在那里。
茁壮成长。
至于她说的那两个无法实现的梦想，我已经向她证明。
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人生第一次坐了飞机。
所有的梦想对能够实现。
还有什么梦比翱翔天际更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