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图书馆高窗斜斜落下,像极了我记忆里那些舞台灯下的剪影。
周末的校园,静得像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我走在角落查找翻阅参考书时,视线却在无意中,被一个熟悉的身影牵住了脚步。
她坐在靠窗的长桌边,穿着校服,头发拢到一侧,几缕粉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手边摊开着厚厚的音乐教材和几本钢琴谱集,还夹着几本——心理学相关的书。
耳机静静躺在书页上,神情专注又有点疲惫。
指尖却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心里还在默默打着节拍。
——是华原文乃。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轻声打招呼。
“西园寺同学,你也来查资料?”她先开口,微微扬起嘴角,但神情不如往常轻松。
“嗯……我在找预习用的参考书。”我坐在她对面,放下书包。
她看了我一眼,又转回视线,盯着那本《影视表演基础学》。
我打趣般地问了一句:“是在准备什么职业考试吗?”
她笑了笑,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是什么考试,就是……想把我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弄清楚。”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
从她的音乐中就能知道,我们都不是轻易就会把心打开的人。
更何况——她是领队,是一个前辈。
“你以前也组过乐队,担任过领队,对吧?”她忽然问。
我一怔,低声回答:“嗯,初中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拉入社团,又突然顺势就当了两年的队长。”
“果然啊……我猜得没错。”她笑得有些无奈,“我以前也被某个人拉入了乐队,后来,那支乐队突然就散了。”
她说完,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眼神望向窗外,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复杂的回忆里。
“那我们之间,”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应该可以有很多话题。”
她像是从回忆中惊醒,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那份惊讶化为了一丝安心的、浅淡的笑意。
文乃同学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书页:“我现在,其实最怕的不是失败,而是……让别人失望。”
我望着她眼中的微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那不是骄傲的光,也不是倔强,而是一种藏得很深的、从来没说出口的“不安”。
“我以前也是。”我轻声说,“我的乐队,最后是我亲口宣布解散的。”
“结束的那天收拾琴房,我才发现我从来没和她们说过——其实我,也会累。”
“【总觉得你有点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吧?我故意传出的信号,你却视若无睹……】被这么抱怨过吗?”
我笑了笑,对着她唱出来的歌词,接了下去:“【……看吧!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们了解彼此?真是错的离谱。】”
她抬头,微微一惊:“你居然也听那首歌?”
“嗯。”我轻声回应,“【但人是无法独自生存下去的吧?】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明明舍不得,却又想放弃。”
她看向我的目光柔了一些。
“那你后悔吗?”她问。
我没直接回答,只是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树影:“这次,我决定换个方式试试看。”
文乃同学点了点头:“我也是——所以现在我们像是角色互换了一样。”她轻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真的放松下来。
我看着她指尖翻动的书页,那些印刷过重的句子,被她划上荧光笔,几行下还画着波浪线。
她果然是那种人啊。
把“想变得更好”这件事,藏在小动作和不说的话里。
“……其实你不用太拼命。”我忍不住轻声说。
她沉默了几秒,眼中有什么轻轻松动。
“谢谢你,西园寺同学……不对,是莲同学。”
那句话不带戏剧化的情绪,只是平实地说出来,这一句简单的更正,却让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悄悄叩了一下。
阳光越来越浓,窗外有风拂过树梢。
“我现在就像在模仿我理想中的队长。明明才刚刚开始,现在却已经有种‘没人能真正理解我’的错觉。”
“连月本学姐和桂川同学也不能理解你吗?”
“可能理解,也可能不理解吧。”她顿了顿,“没有人能完全读懂人的内心。只能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抵达。”
我看着她手中那本心理学读物,忽然有些明白她最近在寻找什么。
“文乃同学,你肯定能理解,月本学姐和桂川同学,只要能在「Stella Cradle」,不对,只要在文乃同学的身边就能满足了。”
“你才刚认识她们几天。”她声音中带着笑,但神情却有些动摇。
“不过,凪她昨天下午确实跟我说了类似的话呢……但是,如果滤镜破碎,对我的想法也会改变吧。”她说的同时,又用笔在书本上写下自己的思考。
“又或者……大家只是为了陪我。那样的话,意义就全变了。”
我忽然想到那天,第一次合奏的情景。
所有人都在看她,等她定下节奏,等她开头后,才敢迈出第一步。
可她的背后,是空的。
“如果你想有人理解你——”我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那要先允许自己,被其他人看见吧。”
文乃没有说话,像是在消化这句话。
“在舞台上,你回头的时候,也看见我们了吧——【这片未来正恰到好处地闪耀着光芒。】你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愣了一下,看向我,最后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所以才说每天都要自省,必须得‘每日三省吾身’呀。”
没错,不能忘记了那些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想法与感动。
我们相视片刻,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新的东西,像是从彼此心底悄悄蔓延出的信任。
“文乃同学,你之前提到过的休学,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吗?”
对方听见提问后脸色一变,像是被戳中了不想触碰的地方,我好像提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问题。
“是,也不是。”文乃沉吟片刻,但在我期待与鼓励的眼神下,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内心的苦恼倾述出来。
“那个乐队的领队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某天突然‘物理意义上’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东京塔,然后就音讯全无。她偶尔会回来东京,但不会联系任何人。”
“我的父母找了她很久,变卖了一些财产。而我在学校又出了点事……所以最后就选择休学了。”
“我就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独自生活了将近一年,直到最后跟家里人搬离东京,回到了乡下的屋子才算结束。这些事情连月本亚砂妃都不知道。”
“那报警的话……”
“已经成年的她,只要表达拒绝,警方就会以保护隐私等理由……”
没想到是这么沉重的事情——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冒出一句:“对西园寺莲的好感度-100,所以你得告诉我一个秘密来弥补。”
“欸?”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普通的鼓手,普通的成为了队长,普通的感觉被疏远了,然后普通的毕业,乐队就自然解散了……”很想这样说,但是对方肯定不会买账吧。
只能绞尽脑汁开始寻找能让文乃满意的秘密——而已经找到了话题的我感受到了脸颊正在逐渐升温。
有所察觉的文乃,正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没办法,只好缓缓开口:“在练习室……我撞见,我们(初中时)乐队的两人,嗯,是主唱和键盘正在接吻,而且她们都是女孩子!”
文乃张大了嘴巴,我则继续补充:“我慌忙道歉并逃走了,结果第二天她们还更生气了。说我一直不理解她们。明明我也是拼了命地在维系所有人的关系,可最后还是……”
文乃若有所思:“或许她们都喜欢你哦?说不定她们两人都对你有过‘表白’的暗示。但是你完全没有理解到——”
“欸欸欸?!不不不,怎么会!两个女孩那样做的话,那是不纯的关系吧。”
“你这种中性打扮,看似冷静其实很会照顾人的短发女生,就是很容易吸引那种……不成熟但敏感的女孩啊。”
“最后就由爱生恨,‘你一直都是这样自私’、‘莲你想的都是乐队的事情,根本不在意任何人’……这样埋怨你的话没少听到吧?”
我下意识地拿书挡住脸,突然发现到她们最后确实经常这样说我。
“你就别笑话我了……”
在指尖的夹缝中,我看见她听到我的声音后,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趴在桌上,很明显是在嘲弄我。
但谁让我自己先去期待她回答那么敏感的问题,这是自作自受。
身为管理员的学生看着我们叹了口气,还好这里是周末的,别无他人的图书馆,不然我们俩肯定要挨骂了。
她终于笑够了,合上书本,站起身来,拍拍裙角:“今天聊了好久呢。”
我赶紧背起书包,有点慌张地往外走。她下一句话如果再调侃我,我可能真的会脸红到羞愧而死了。
但快走到门口时,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个……文乃,同学。”
“嗯?”
我深吸一口气,望进她的眼里:
“如果你还是想参加那个【高中生乐队节】——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开始准备了?”
她微怔了一下,然后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随后将几本参考书递了过来,那正是我来图书馆寻找的东西。
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进来,照在她的发梢,映出一圈浅淡的光晕。
我也笑了起来,心里某个旧日的声音也悄然沉静。
填好借书卡,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
阳光依旧安静,却不再沉默。
春风从长廊尽头吹来,吹动她的发丝,也吹起我心头那些关于“再次出发”的念头。
——收束于寂静,启程于微光。
——这次,我选择走下去。
……
【向沉睡于水色星球的你,轻轻献上一吻,
点燃名为生命的烛火。
时间如金色波纹,悄然荡漾,
宛如在宇宙的唇间流露出的一声叹息。
那些埋藏于心底的温柔星辰,
正以微火彼此呼应。
仿佛漂流在波浪之间的船只。
请别再哭泣。
因为此刻已有人,在茫茫星海中寻找着你。
“只想再一次,与你相遇。”
爱,或许正是为他人静静献上的永恒祈愿。
因为人无法独自存在——
我们皆是孤星中,悄然坠落的花瓣。
每当你祈祷,宇宙中便会升起一面风帆。
被温柔唤醒的那颗蓝色星辰啊,终于从沉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