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个人的温泉旅行·其一

作者:殷悦星恒 更新时间:2025/5/3 7:24:08 字数:4494

清晨的光透过百叶窗斑驳洒下,穿过窗帘缝隙,光澜沉低,温稳地洒在木质地板的节理间。

文乃的手指略略拣过领结,胸前两枚拨片在轻微动作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淡粉色的发丝垂落在琴包肩带上。

镜中的少女眨了眨眼,隐形眼镜让她的视野比往日更加清晰,也更容易被人察觉疲惫。

她将厚重斜刘海拨向眉峰,抬起下巴,琥珀色瞳孔映着晨光闪出一丝涟漪。

“完美。”她无声地默念一句,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

玄关处,她单膝跪地,习惯性做出离家前的最后确认:用花布包裹好的便当盒、贴了彩色标签的谱本、装着护手霜和棉花棒的网格小袋……还有,那块草莓蛋糕。

指尖触及包装时,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

“今天——会顺利的吧。”她悄声低喃。钥匙串随起身动作叮当作响。

今天,是乐队真正开始的第一天。也是她,悄悄盼望着“日常”开始的第一天。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四月的风立即掀起她的裙摆,带着未散的春寒与微微的花香。

文乃将琴包往肩上提了提,皮鞋敲击着石阶的声音,比往常更清脆有力。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还未合上的门,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我出发了——!”

“Opening!”

文乃蹬上自行车,耳机贴着耳廓,传来熟悉的旋律。

清晨的街道正慢慢苏醒起来,便利店门口摆着新鲜的三明治与寿司,宝岛乐器店的店主正打着哈欠推开卷帘门,而街角老旧公寓的阳台上,早起的阿姨正在晒衣服,银色夹子在风中叮当作响。

文乃踩着踏板,裙摆和耳机线一同微微飞扬,路过一片已经落了大半的樱花树。

粉色花瓣在前轮掠过的气流中旋转、飞舞,像是在为这短短五分钟的旅程献上祝福。

耳机里那首歌刚好在副歌高涨,主唱的声音随着车速一同上扬。

文乃踩得更快了一些,风声、歌声、心跳声、行人的惊呼声交织成一种微妙的愉悦感。

就在她接近学校门口的拐角时,亚砂妃的身影出现在文乃的前方,她的手里像是抱着文件夹,帆布包和发梢因为略带急促的步伐而不断晃动。

文乃嘴角一勾,擦身而过的瞬间,笑着丢下句话:

“再不跑起来,你就要迟到咯,笨蛋!”

呼啦一声,自行车从亚砂妃身边疾驰而过,只留下一道飘散着薄荷香气的风。

亚砂妃愣在原地,看着文乃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恍惚得仿佛回到了初中的某个早晨。

那时也是这样,那个不知疲倦的、总是带着一点点坏笑的女孩,在路边骑着单车飞驰而过,回头对她喊着:“亚砂妃,迟到了啊!”

五分钟,一首歌的时间。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她推着车子进了学校。

走廊上的凪和星琉已经靠在栏杆上等着,星琉高高挥手向文乃打着招呼。

教室内,看到文乃走过来,凪和星琉几乎是同时开口。

“早啊,文乃。”

凪微微一笑,“昨晚熬夜了吗?”又补充一句,“嗯,今天你难得这么晚才到学校。”

文乃摘下耳机,笑着回应:“偶尔也想体验一下慌慌张张的青春嘛。”

星琉噗地笑出声,凪则在旁边点了点头,露出一丝丝笑意。

阳光从教学楼玻璃窗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文乃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之中伸着懒腰,像是在等待下午的到来。

而待下午的放学铃声响起后,走廊上的学生们分成两股人流,一拨向校门走去,一拨走向社活部室,准备开始下午的社团活动。

走廊尽头,春日的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将几片晚樱卷入空中,花瓣在半空中匀速旋转。

而在校门旁的樱花树下,「Stella Cradle」的少女们逐一汇聚。

桂川凪最先到达,她斜靠在树干旁,低头检查琴袋的绑带,抬头瞥了一眼校门口的时记台,还没来得及继续发呆,耳边便传来了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星野星琉扛着琴箱走来,顶着一副黑色墨镜,配着绀青色的亮片西裤与皮鞋,她那一贯的混混风格,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原来刚才折返是为了取来文乃的墨镜。”凪在心中默默吐槽,星琉的气场在文乃的墨镜加持下,仿佛比初次见面时更强了一圈。

“哟!桂川同学,怎么感觉你无精打采的。”

“还不是因为有人在午休的时候,吵着要吃我的那份便当?”凪叹了口气。

即便戴着墨镜,凪也能看出星琉那副慌乱的神情。

“对……对不起啦,我晚上请你吃好吃的,如果知道那是唯一的午餐,我一定去便利店补给你午餐的!”

“我午餐的事情倒无所谓……”凪的目光还是在她琴箱那沉重的肩带上停了停,“不过,你用小提琴的话不是更好么?”

“放心啦,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换上小提琴的,现在还是把熟练度最低的吉他练好吧。”星琉笑嘻嘻地说着,随后将兜里的一颗糖果丢给凪,“给你补补糖分,不要晕倒哦。”

“还是不爱带午饭的你更应该注意吧!”

星琉吐出舌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连忙说道:“你快点吃吃我特意给你的小糖果。”

“这不是文乃给我们俩的糖果吗?”凪刚想吐槽,但月本亚砂妃的声音已从身旁响起:“我还带了柚子味羊羹和能量饮料!大家一起分!”

她背着一个装满零食的保温袋,步伐轻快地走近,额前几缕发丝沾了点细汗。

看到凪和星琉已经到了,她眨眨眼:“诶?文乃还没来吗?”

凪将两颗薄荷糖一同丢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答道:“文乃去接莲了。”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的转角处走来两人。

文乃双手抱着厚厚的乐谱夹,帆布包鼓鼓囊囊,步伐轻快。

身侧的西园寺莲则抱着鼓槌套袋,在跟同班同学道别后,目光在「Stella Cradle」的众人中流转,带着些许拘谨。

“集合完毕。”文乃朝众人比了个手势,扬起嘴角,“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

电车穿越东京的街道,沿途高楼林立,窗外景色渐渐从喧嚣转为宁静。几人下车后又步行了十分钟,终于在一处低调的住宅区前停下。

“这不是你家吗?”星琉眨着眼,看着门牌上写着——「月本」。

风铃随风轻轻晃动。

“没错。”亚砂妃熟练地解锁侧门,“练习室在这边——车库。”

当卷门缓缓升起,一间布置得出奇用心的空间映入眼帘:地毯铺地、几组插座沿墙布线、角落的折叠桌上整齐地放着接线板和小音箱。

“亚砂妃的家里人要看管店铺,很晚才会回来,所以这段时间,这里就归我们使用了。”文乃在旁解说,亚砂妃则配合文乃,招呼大家进来。

练习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崭新的银色架子鼓,安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谁。

“这是?……”莲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套鼓。

“提前租来的,型号跟你用的一样。”文乃走近,微笑着解释,“如果想换成自己的,也可以随时搬来,我会协助你。”

莲抿了抿唇,半晌才轻轻点头:“……谢谢。”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文乃在最初通知“面试”时,还特意问了自己的设备信息。

“亚砂妃真是太强了。”星琉已经开始测试音箱了,“连车库都能改造成练习室!”

“从文乃说要回来那天起,我就开始准备啦。”亚砂妃把零食袋放到地毯角落,得意地补充,“虽然地方小了点,但该有的都有!”

“那你当初面对我的邀请时为什么还磨磨唧唧的……”文乃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是嘴上已经向亚砂妃轻声道谢,然后将和弦谱摊在架子前,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

“「Stella Cradle」并不追求完美,只要我们一起开始,就足够了。”

“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得先放松一下吧?”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带着点神秘地掀开盖子。

甜香扑鼻而来,空气里顿时弥漫出樱花与砂糖交织的柔软气息。

“是超级无敌美味的——草莓蛋糕自制版本!”

“你自己做的?”亚砂妃惊讶地睁大眼睛,“哇,好香!”

星琉立刻摘下墨镜,兴奋地举手:“那我得先验毒……呃,第一个试吃!”

“真是不好意思,当你周六在乐器店排练的时候——”凪很自然地伸手拿走一块蛋糕,“我已经品尝过文乃做的蛋糕了,非常好吃。”

“欸?!我在刻苦练习,你们当时却在门外偷吃?!”星琉气得抱怨,而凪只是闭着眼默默享受着蛋糕的甜美。

亚砂妃吃下一口蛋糕,细细品味一番后,得意的说道:“这下,曾经的家政苦手终于……”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文乃已经伸手,轻轻弹了她一下额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哼!算了!”文乃别过头。

“更何况——这些不是你在LINE上教我的吗?”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只能在心中嘀咕。

看到开始闹别扭情绪的文乃,亚砂妃忍不住笑了出来,继续说道:“哎呀哎呀,我们的小队长还挺傲娇的嘛。”

听见笑声的文乃,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红着脸将手伸向亚砂妃。

亚砂妃立马高呼“对不起!”宣布投降。

莲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文乃和亚砂妃打闹,但凪却将最后一块蛋糕递向她,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样子,但像是在询问,“莲同学,不来一口吗?”

莲点了点头,接过蛋糕:“那我就不客气了!”

文乃见莲接过蛋糕,松开了捏着亚砂妃脸颊的手,一边点头一边说道,“你可是我们的鼓手呢,要好好补充体力哦。”

在草莓蛋糕的助攻下,气氛终于融化了一层。

“好了。”见众人都已经吃完了蛋糕,文乃轻轻拍了拍手,郑重宣布。

“正式前进!「Stella Cradle」!”

随着文乃的一声令下,大家开始调试设备、调整音量、电源线路。

文乃拿出预先打印的谱本分发,亚砂妃边用手机录音边调整麦架,凪与星琉则开始进行初步的调音协作。

杂乱的声音过后,文乃看着大家开口道:“试音完毕了吗?各位?要开始咯!”

第一段旋律缓缓奏响,不同的音色在空气中交织、重叠。

鼓点轻轻敲响,莲的双手握着鼓槌,节奏既稳定又有弹性,敲击在银色鼓皮上,像是心脏跳动时清晰可感的脉搏。

随后,贝斯沉稳地加入,低音托起了整个空间的温度;

吉他则在副旋律中灵巧游走,像一道时而俏皮、时而锐利的春风。

音乐渐渐铺开。

键盘最后叠加入场,旋律温暖地流淌开来,仿佛是将四月的晴空也一并收入了指尖。

节拍成立,贝斯与吉他寻找呼吸点,鼓点悄悄贴合,最后,键盘稳稳兜住旋律。

莲一边跟着基本节奏轻轻拍打,一边悄悄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状态。

星琉一开始表情轻松得意,随着曲子进入副歌段落,指尖需要跨越更高难度的换弦时,眉头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一副“糟了糟了”的懊恼表情,可一到顺利弹过后,又立刻露出得意洋洋的小笑容。

凪看起来最为轻松,她比任何人都更游刃有余,指尖滑动在琴弦上,仿佛是在信手拈来地弹奏一首熟悉的旋律,一边轻松地衔接每一个过渡段落,一边欣赏着星琉的那些小表情。

而文乃——则是五人中投入最深的。

她完全沉入了旋律中,像是用身体记忆在演奏,时而抬眼与贝斯的亚砂妃交换一个节拍确认的眼神,时而微不可闻地跟着旋律哼唱,指尖在琴键上游走着,既稳健又富有呼吸感。

音符像是春风拂过窗边,轻柔而有力。

偶尔星琉的和弦跳跃稍微偏了一拍,凪立刻以一个小小的延音修正了节奏。

像是彼此用音符伸出手,一寸寸去靠近,去弥合,去织成一张透明的网,将所有零散的声音都包容进来。

没有谁走得太快,也没有谁落在后面。

就在某个休止符到来时,莲偏头,恰好与亚砂妃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亚砂妃正在低头拨弄贝斯,却在那一瞬抬头对上了莲的目光,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在无声地打着招呼。

莲怔了一下,也悄悄弯了弯眼角,回以一个微小的笑容。

——嗯,「Stella Cradle」,正安静地诞生着。

……

在练习结束后,五人坐在阳台上喝着柠檬水,看着天空的火烧云,享受着这份宁静。

文乃拿出一本A6笔记本,笑着说:“每人一句话,写下今天的感想吧。”

星琉:“桂川老师教的好棒。”

凪:“当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开始了,我们的乐队。”

莲:“大家的实力都好强,我也要继续加油了。”

亚砂妃盯着笔记本,露出了犯难的表情,在酝酿了数分钟后,终于缓缓写下:“你们不吃我准备的零食吗?”

看见亚砂妃写的内容,文乃叹了口气,接过笔记本。

在众人的围观下,她在第一页工工整整写下:

“今天的我,好像稍微有了一点点不再孤单的味道。”

这句话一出,立刻被大家笑着吐槽“你写的也太沉重了。”笑声一片,融化了整个傍晚的温度。

文乃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轻轻点头,然后在书页的一角写下日期。

「2025年4月15日。Stella Cradle(星辰摇篮),第一次练习」。

春日微风拂过,花瓣飞旋。

新的旅程,悄然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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