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星期日。
月本家经营的“月本和菓子店”一如既往地飘散着红豆与糯米蒸腾后的甜香。
而月本和菓子店的二楼,是与下北泽自宅的喧嚣截然不同的、仿佛时间流速都变慢了的慵懒空间。
亚砂妃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榻榻米上,脸颊贴着柔软的坐垫,手里拿着一本《周刊少年Jump》,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废气息。
“啊……不想动……好想变成一只灯塔水母……”
现在正是东京的雨季,楼下偶尔传来母亲招呼客人的声音,但对亚砂妃来说,那只是非常不错的白噪音。
不用下去帮忙,只要在上面装作在学习就好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显示着十几条来自同一个人的未读消息。亚砂妃瞥了一眼,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把书盖在脸上。
“……好麻烦,待会儿再回复吧。反正下着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吧。”
所谓的雨天就应当躲在屋内,来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数小时后,楼下传来了母亲与文乃交谈的声音。
啊,如果她过来是因为我没有回复信息而兴师问罪的话——等下就说今天一直都在帮家里忙好了,才刚刚休息下来。嗯,如果是要出去一起吃晚餐的话,那打死我也不要出门。
不一会,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得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亚砂妃翻书的手停住了,她微微皱眉,侧耳听了听。文乃的脚步总是平稳从容,带着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游刃有余。
但今天这个脚步声……太急了,重得像是要把楼梯踩塌一样。
“……真稀奇啊。”亚砂妃在心里默默数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3、2、1……”
“哗——”意料之外的,房门被轻轻地拉开了。
“亚砂妃!你这个家伙,又又又又又——不回我信息。”
华原文乃背着帆布包,带着那副厚框眼镜,手里还提着两袋便利店的零食,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看来她过来的很急。
亚砂妃慢吞吞地坐起身,把漫画书合上,揉了揉眼睛,语气无辜且自然: “啊,欢迎光临,文乃。抱歉抱歉,中午的时候太忙了,一闲下来就直接睡着了,完全进入了‘禅’的境界呢。”
“我猜也是,所以我直接带了你喜欢的零食过来了。”文乃把包往桌上一拍,盘腿坐下,“不过!我今天是来学习的!!下周就是模拟考了,我要在你这里闭关修炼!”
亚砂妃歪了歪头,看着斗志昂扬的文乃:“虽然我不介意……但你这次为什么这么……嗯?是焦虑了?”
“危机感啊!危机感。”文乃烦躁的挠了挠头发,一脸认真,“你是不知道!凪那家伙,明明每天打工到深夜,结果上次随堂测验居然全是满分!还有星琉,她不仅在音乐方面是天才,记忆力也好得吓人,只要看一遍就能背下来……”
文乃猛地凑近亚砂妃,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一脸严肃:“亚砂妃,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吗?”
“什么?”
“在这个乐队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是没有任何‘成绩’的凡人啊!”
亚砂妃叹了一口气,顺手拆开一包薯片,说:“嘛,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你的技术完全不差吧?而且,你不是在小学时就拿了个钢琴比赛的奖杯吗?叫什么来着?嗯,初中的时候好像还有个区域性的优秀奖吧?”
亚砂妃还来不及享受薯片,文乃就已经抓着亚砂妃的双肩用力摇晃:“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吧?!跟她们的全国金赏还有无数的区域金赏比起来,无论是含金量完全比不过吧!我的奖杯就像是泡面因卖不出去而赠送的塑料碗一样廉价啊!”
亚砂妃被晃得头晕眼花,在文乃松手后,便顺势瘫软到榻榻米上,看着陷入焦虑的文乃,心里默默地想:
……早知道当初对抗赛的时候,就不让凪使出全力来刺激她了,现在看来是适得其反了,她感受到了压力,现在就跑过来压迫我了。
“所以!”文乃指着正在装死的亚砂妃,“从今天开始,你也要给我精进贝斯技术!不能总是躲在后面摸鱼了!我们要证明凡人的努力也能超越天才!”
听到这句话,原本瘫软的亚砂妃突然坐直了身体。她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地高举起右臂,仿佛一位在暴风雨中屹立不屈的硬汉,用充满咏叹调的语气高声说道:“文乃,‘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她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文乃:“所以,哪怕我们在技术上被毁灭了,只要我们的精神没有被打败,那就是胜利——”
“少给我偷换概念!”
文乃毫不留情地一记手刀劈在亚砂妃高举的手臂上,大声吐槽:“海明威的意思是——人的尊严不靠结果来证明,而是一开始就决定的!即使可能会失败,也依然要挣扎一番!”
文乃再一次抓着亚砂妃的肩膀:“他绝对不是让你躺在榻榻米上通过精神胜利法来摆烂的意思啊!给我挣扎起来啊你这个小鬼!”
再一次被晃得头晕的亚砂妃重新瘫回了坐垫上,发出了咸鱼般的叹息:“饶、饶了我吧……”
亚砂妃放弃了文学辩护,开始物理辩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贝斯手而已,我的职责就是在后面安安静静地给你们铺底音。实在不行,我可以在舞台上表演‘用背带旋转贝斯’来炒热气氛,这个我练过,很拿手。”
“那是杂技吧!我要的是音乐性!”
“而且,”亚砂妃试图祸水东引,她指了指文乃带来的乐谱本,“反正凪那么强,你写歌的时候,又不爱写复杂的吉他编曲,与其逼我练贝斯,不如让凪把低音部分的旋律也兼职了吧?”
文乃一愣,眼神游移了一下:“啰、啰嗦!只是懒得写复杂的吉他独奏(Solo)而已!”
亚砂妃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文乃虽然乐理很强,但在吉他编曲上其实是个“听感诈欺师”,那些听起来很华丽的吉他段落,其实指法都很简单,纯粹是靠效果器和编曲结构堆出来的气势。
“总之!”文乃强行把话题拉回来,“为了不被后辈们看扁,我得先把数学题做出来!快点快点,我把不懂的都画出来了,快来教我!”
看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把课本和习题册摊得满桌都是的文乃,亚砂妃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矮柜旁。
她熟练地从茶罐里夹出几片茶叶,热水注入,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一股淡淡的焙茶香气随着升腾的热气氤氲开来,瞬间柔和了房间里原本有些紧绷的“备考氛围”。
“给。”亚砂妃端着两只冒着热气的茶杯回来,将其中一只轻轻放在了文乃的手边,位置恰到好处——既方便拿取,又不会碍事打翻弄湿课本。
“哦!谢啦,亚砂妃!”
亚砂妃顺势在文乃身旁坐下,目光扫过那些被荧光笔画得乱七八糟的重点,随后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其中一道题上,语气平缓:“先看这个……”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敲打着屋檐,发出并不恼人的闷响,将这个小小的二楼空间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学习时间开始。
不一会,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动铅笔在纸面上急促游走的“沙沙”声,以及焙茶在空气中微苦而温暖的气息。
简单的辅导过后,亚砂妃便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只是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神情淡定地看着文乃解题。
“这个题型……”亚砂妃扫了一眼题目,有些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核心步骤,“只要把公式代进去不就可以了吗?从这里开始解啊。”
“哦——!”文乃恍然大悟,飞快地计算完后,忍不住感慨:“什么嘛,很简单嘛!”
亚砂妃托着下巴,无情吐槽:“你完全没弄懂。你只是记住了这个题型的解题套路。要是把形式稍微变一下,你肯定又不会了。”
“少瞧不起人!以前都是我教你题的。”文乃不服气地开始做下一题。
数十分钟后。
亚砂妃合上小说,探过头去。
只见文乃的笔尖停在纸上,原本应该写算式的地方,此刻正画着一只线条圆润的、背上还背着吉他的小乌龟。
“太好了。”亚砂妃拍了拍手,一脸欣慰,“看来你已经放弃学习了。来吃点大福吧。”
“哇!我才没有放弃!”文乃猛地用手捂住那只乌龟,脸涨得通红,“我、我只是突然有灵感了,在写拍子而已!”
文乃一本正经地推开盘子:“我觉得,这种大数又繁杂计算的选择题非常浪费时间。但是,现在的我要集中精神了,不需要糖分。”
亚砂妃戳了戳文乃的手背,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文乃。”
“干嘛?”
“不会真有人傻到全部算一遍吧?”
“嗯?”
“选择题的话,你直接把那些烦人的零头抹掉,凑成整百整千算个大概,哪个选项离得近就选哪个就好了啊。还有啊还有啊。”
“什么?”
“你就是经常在数学课上干这种事情——一遇到觉得麻烦的题就开始在课本角落画画,所以你现在才会写不出题来——以前课本都要被你画成水族馆了!。 ”
“呜哇哇,别说啊——!”
……
…
补充完糖分,做完练习题后,文乃终于决定暂时放过数学。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了亚砂妃身后的书架上。
“我要看漫画休息一下!借我那本最新的设定集!”
文乃仗着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地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了那本书。
亚砂妃也有些意动:“啊,那本我也还没看完……”
她站起身,伸手去够。
文乃却坏心眼地站在亚砂妃用的小梯子上,把手举高,一脸戏谑地俯视着本就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亚砂妃。
“哎呀?够不着吗?每次叫你动起来都要给你零食求你起来,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叫一声‘好姐姐’我就给你。”
亚砂妃跳了一下,没够着。她叹了口气,直接放弃了挣扎,一屁股坐回了懒人沙发上。
“那我不看了。好累。文乃你自己看吧。”
“喂!请配合我一下啊!”
“不要,无论是跳起来抢还是跳起来撞你都很累的。”亚砂妃发出一声毫无干劲的叹息,整个人像一团融化的年糕一样瘫回了懒人沙发里。
看着放弃抵抗的亚砂妃,站在梯子上的文乃夸张地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啧啧称奇:“哎呀,这只亚砂妃已经没有什么活力了,已经不能要了呢。”
亚砂妃半眯着眼睛,仰视着那个还处于亢奋状态的青梅竹马。
……明明是现在的你有问题才对吧。这种仿佛停不下来的、强行拉高的情绪,看着真让人眼晕。
“你这家伙……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贝斯手的话体能也是很重要的哦?”文乃虽然说着,人却已经从梯子上下来,顺势坐在了亚砂妃身旁,“算了,既然如此咱们俩一起看。呐,书给你。”
亚砂妃躺在柔软的垫子里,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文乃。
只要戴上那副眼镜,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就挥之不去,而今天异常的“躁动”,更是与记忆中温柔成熟的“她”相差甚远。
……既然这么有“活力”的话。亚砂妃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文乃。”亚砂妃轻声开口。
“怎么了?”
“你的手腕,好像红了。”亚砂妃指了指文乃拿着设定集的左手。
“欸?有吗?”文乃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给我看看,别是过敏了。”亚砂妃伸出手,语气温柔且担忧。
文乃完全没有多想,乖乖地把双手递了过去,任由亚砂妃将她的双手手腕并拢在一起查看。
然后。
亚砂妃从身后的坐垫底下,摸出了两个银色的、冰凉的东西。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
文乃只觉得自己两只手腕一凉,紧接着是一股不可抗拒的拉力。
“……欸?”文乃愣住了。
一副银晃晃的手铐,正牢牢地锁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手铐中间的连接链,也被扣上手铐,而另一端则顺着链条延伸,被亚砂妃扣在了旁边那张沉重的实木书桌的桌腿上。
“手铐?亚、亚砂妃?!这是干什么?!”文乃试着拽了一下,书桌纹丝不动。她被迫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文乃慌了,开始大声嚷嚷,“快解开!这一点都不好玩!我要生气了哦?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面对文乃的吵闹,亚砂妃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在文乃面前,微微俯下身。
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了文乃的耳畔。
文乃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干、干嘛?”
亚砂妃的手指勾住了那副黑框眼镜的镜腿,轻轻向外一抽。
“在这个距离下,太清楚地看着我也很麻烦呢。”
随着眼镜被摘下,文乃的世界瞬间发生了一场巨变。
原本清晰的房间轮廓、亚砂妃脸上细微的表情、书架上的书脊……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融化成了模糊的色块。
“啊……”文乃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失去了焦点的视野,让文乃那一身“虚张声势”的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
“嗯,果然去掉眼镜,眯着眼睛的你更熟悉一点。”
世界变成一片模糊的、无法定义的色块,文乃失去了判断距离和表情的依据。这种悬空般的不确定感让人心慌,仿佛被褪去了所有武装,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而这种视觉被剥夺的不安感,让文乃瞬间从“进攻模式”退回了“防御模式”。 原本还在吵闹的文乃,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模糊不清的双手,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小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别扭和不擅长:“嗯……对不起。”
“啊?”亚砂妃拿着眼镜,正在把玩擦拭的手也停了下来,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怎么了?”
“……在学校的时候,我太得意忘形了。”
文乃别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闷闷的,却很坦陈。
“假装成学姐也好,对你呼来喝去也好……我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因为看不清亚砂妃的表情,她心里的不安被放大了。刚才那股唯我独尊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个敏感、容易自我反省的华原文乃。
亚砂妃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哇——真稀奇。居然能听到你这么坦率的道歉。”
“吵死了!”文乃脸一红,语气下意识的急躁起来,但很快又被压制下去,她别扭的开口道:“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情……既然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就快点解开吧。如果你想惩罚我的话,我也接受。”
“那个啊……”
亚砂妃把文乃的眼镜随手放在了文乃绝对够不到的柜顶上。
她重新坐回文乃面前,托着自己的下巴,语气轻快又随意:“其实我并不是因为生气才把你铐起来的哦?”
“嗯,那是为什么?”
“嗯……”亚砂妃歪了歪头,给出了一个让文乃绝望又无法理解的答案,“只是恰好想起来那里放着手铐,就突然想把你铐住而已。”
“……哈?!”文乃难以置信,“这是什么理由啊!”
“没有理由。就是想看文乃你动弹不得的样子。”说完,文乃便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转身而去,开始翻找起来。
沙沙……咔嚓……
那是纸盒被打开,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喂,亚砂妃你干嘛呢——”
“你刚刚不是说可以惩罚你吗?我现在在拿我的‘妙妙小工具’——好了,你准备好吧。”
文乃看着那个逼近的阴影,虽然看不清,但直觉告诉她,亚砂妃手上拿着的像是某种遮挡视线的,眼罩?
“等等!亚砂妃!无论做什么都不准剥夺视野!这是我的底线!”文乃拼命后缩,直到背部抵住了桌腿,声音里充满了抗拒,“人的恐惧就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啊,遮挡视线会让人很不安的!”
“驳回。”
亚砂妃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带着一丝好笑的无奈。
“反正摘了眼镜你也看不清东西了,有没有视野有什么区别?干脆就给我好好戴上眼罩吧。”
不由分说地,亚砂妃一只手按住文乃不断挣扎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又来了,这种毫无道理的压制感。
明明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明明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甩开,但自己却仍像上次一样,在那只手掌落下接触的瞬间,身体就擅自放弃了抵抗。
在失去了焦距的视野中,上方的亚砂妃只剩下一个模糊而压抑的剪影。
看不清表情,分辨不出情绪,只能感觉到那股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威压感正在步步逼近。
“欸,是因为下雨,所以身体都已经冷得有点发抖了吗?不用担心的!我马上就会让文乃的身子暖和起来!”
尽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声音里透出的愉悦根本藏不住。不用看都知道,这家伙现在肯定正拼命压抑着嘴角那抹坏心眼的笑意吧。
“而且,既然是你自己默许的……那就算我稍微做得‘过分’一点,文乃你肯定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后也不会怪我或者对我生气吧?”
喂!
“等、等等——!”
本能的警报在脑海中彻底炸响,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阴影不断逼近,直至填满了仅剩的视野。
“不行哦。”
随着这句话落下,黑暗降临。
片刻后……
预想中的疼痛或奇怪触感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眼周缓缓包裹上来的、恰到好处的温热,以及薰衣草那仿佛能安抚神经的香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入进呼吸。
……欸?蒸汽眼罩?
意识到这点后,那颗紧张不安的心,在这阵温暖和香气中,慢慢缓和了下来。
不一会,就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近了自己。
亚砂妃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不容拒绝地,抱住了这个被束缚住、刚刚还在微微发抖的“挚友”。
“……亚砂妃?”文乃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啊……真是的,身体绷得这么紧。”亚砂妃把下巴搁在文乃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扑在文乃的耳廓上。
她没有追问文乃为什么闹腾,也没有提学校的事,只是用脸颊蹭了蹭文乃的颈窝,低声说道:“文乃你……今天一直都躁动不安呢,所以就把你拉回来休息一下而已。”
“……”
“在学校里,‘华原前辈’当得很过瘾吧?但是啊,在这里,现在,你只是文乃,我的同桌而已。”
她稍稍收紧手臂,轻轻拍着文乃的后背,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一直都很累吗?”
“……”
“那现在照顾凪,很累吗?”
视觉被剥夺后,触觉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环抱着自己的力度,那是只有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人面前才被允许的“越界”。所有的虚张声势,在这个拥抱里都化为了无声的叹息。
“……跟以前照顾你一样。”
“嗯哼。”
“不过那家伙更加别扭,也不爱说话,心思又重……而且,”怀中的人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真实的疲惫,“毕竟是住在一起了,能彻底休息的空间、时间都变少了……虽然凪她很可靠,但我有时候也有点累,或者说……可能,还是一直都有某种压力吧,大概。时常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亚砂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文乃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一股不想示弱却又无法掩饰的疲惫。
“只是……稍微有点,可能想要‘关机’了。”
“好,那就关机。”
亚砂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然后,她稍微用力,拉了拉文乃。
“转过来,躺下。”亚砂妃如此命令着。
文乃却也顺从地躺下。
并没有碰到冰冷的榻榻米,她的头枕上了一处柔软、温热的地方。
是亚砂妃的大腿。
而亚砂妃那双刚刚拷住文乃的手,此时却轻柔地抚上了文乃的太阳穴,开始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唔……”文乃发出一声舒服的鼻音。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安逸,让文乃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思维也开始涣散。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被锁在背后的手。 虽然不疼,但在这种温馨旖旎的气氛下,金属冰凉的触感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背德感。
“话说……”
文乃闭着眼睛,忍不住吐槽,“做这种温情的事情,根本没必要用手铐吧?很碍事诶。”
“对啊,所以说只是一时兴起啊。”
亚砂妃回答得理直气壮,手上的按摩动作却没停。
“哎呀,但是如果不把你锁住,你肯定会跑的吧?或者随便敷衍过去。”
亚砂妃的手指划过文乃的发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看透一切的笃定:
“因为文乃你,就算有什么心里话,肯定也只是藏在心底,才不会找我说这些‘软弱’的话题。”
文乃的身体微微一颤。
被说中了。
确实,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亚砂妃是“需要保护的妹妹”,是可以一起玩的伙伴,但绝不是可以倾诉压力的对象。遇到这种事,自己也只能往那个不会有回声的树洞里诉说。
“……因为很奇怪啊。”文乃撇了撇嘴,实话实说。
“不说现在做的事情也很奇怪……就算真的找你倾诉也……感觉很奇怪。明明你是只笨蛋乌龟,却要听我的烦恼什么的……”
“是是是,我是笨蛋乌龟。”亚砂妃轻笑了一声,并没有生气。
“但现在,笨蛋乌龟抓住了想要乱跑的兔子。”
说完,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在窗外渐渐沉下来的暮色之中,只留有少女们的呼吸声还有服装相蹭的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
“我……确实有点困了。”文乃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然后……手背在后面,姿势有点不舒服。”
“咔哒。”
几乎是在她说完的同时,手腕上的束缚一松。
手铐已经被解开了。
文乃长舒一口气,侧躺着,依然赖在亚砂妃的腿上,脸颊蹭了蹭那柔软的布料。
“困了就睡觉啊。”亚砂妃的手指轻轻梳理着文乃的长发,语气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调。
“……嗯。”
“但是只能这样睡10分钟哦。”
“为什么?”
“你好重好大一只啊,一直压着的话,我的脚会麻的。”
“……小不点也要装成熟。”
“你不也一样吗?”
“嗯……晚安,亚砂妃。”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