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因气温降低而凝固，窗外已经飘起毛毛细雨，两人僵坐在餐桌的两端，一个反复磨挲把玩着手中酒杯的边缘，一个神色低沉，眼眶已经被红晕浸染，而经过几次欲言又止后，只剩下漫长的等待。
“其实”奥利弗突然前倾身子贴住餐桌边缘，每当与洛恩闹情绪时总是自己主动打破沉默。
“我这儿有个提议。”
洛恩抬起头来，奥利弗此刻的表情很令自己熟悉----那是自卡茨军校相识以来，每次给他出馊主意时会露出的狡黠笑容。
“前往血皇都的使团半个月后启程。”
“血皇都？”洛恩的眉头并没有舒缓，自从“完成”校长的任务后，有关吸血鬼老蝙蝠们的一切都令他反感。
奥利弗从大衣左侧的内袋抽出一份反复折叠过的文件。
“联席会议认为需要增派一名武官，监视使团的动摇份子。”
不论是断金会还是FF社都坚信在庞大的旧帝国官僚群体中潜伏着一个保皇党阴谋集团，时刻等待着机会勾结内外的敌对势力给予新生的联盟致命一击。
然而联盟与血族的第一次正式外交谈判自然也少不了专业人才的支持，新政权的掌权者们除了宣传机器中的落后与残暴印象外，对血族的具体情况一窍不通。但与此同时又必须确保使团活动牢牢掌控在自己人的手中。
纸张展开时发出阵阵脆响，洛恩注意到内容有推荐自己作为使团武官的建议，文件末尾外交部总长的签名落款日期居然是今天上午。
洛恩的喉咙略微发紧：“你早就准备好了？”
“断金会的兄弟们门路不少。”
“不过这通常不都是FF系的势力范围吗，他们没有抗议？”
奥利弗总是是放下了磨挲许久的酒杯，杯口边缘已经被蹭起了一圈指纹印记：“FF社扩张的势头太厉害了，我们断金会自然也要寻求发展。“
“这也是校长的意思。”
“当然，作为与FF社的妥协，以及对恩维尔的交代，作为此次出访血皇都使团武官的你不会被授予任何军衔与职位编制。”
“？”
卧槽，这是否应当算作白嫖？
“想想看，在木库鲁，你可能几年都收不到上调的消息，虽然使团总是要回来的，但机会总比没有好。”
洛恩的拳头放在膝盖上攥紧，灰蓝色军装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中格外清晰。
“前往厄尔娜的行程预计多久？”
厄尔娜即血皇都，意为“永夜之城”。
“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足够让上面重新考虑对你的安排。”
被流光溢彩的绣绸卷帘轻垂遮掩的窗外骤然劈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炸响。
诺兰城的夏季总是如此，有时候早上还是万里晴空，下午却突然变了脸色。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像是无数指尖急促地催促。
“因此，这次你将以断金会特务处督察专员的名义担任武官负责监视使团以及情报搜集”
“如果能够在厄尔娜开拓我们断金会的眼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喽。”
这当然不可能。
“我接受。”
饭局草草收尾后，洛恩试图寻把伞回到首都以来下榻的招待所，自从南方回到诺兰述职后，自己便一直住在那儿。招待所因为完全由公账开支而受到各地赶赴诺兰公职人员的争抢，自己要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去，恐怕第二天房间就要易主了。
但却被奥利弗告知自己的衣物行李已经被其命人收拾整理，并搬运到了为自己在疗养院准备的VIP房间。
“这张黑卡你收下，够让你在这里以我的名义住上一阵子。稍后我会让文员将使团成员的背景资料送上门，记得核对。”
奥利弗为洛恩准备的房间位于疗养院的第三层楼，属于级别最高的那种。
就连VIP区的侍者也与普通区有所不同，为洛恩接待引路的女侍者身着自己曾经在皇宫中见过的宫廷制服，天鹅绒长裙搭配雪白蕾丝围裙，腰间的缎带束出其身形标志优雅的曲线。
这不就和宫廷侍女一个样嘛，不对，穿戴还要更加奢华。
乖乖，感觉自己也在腐败了。
“尊敬的大人，这里便是您的房间。”
少女的音线优雅而动听，与招待所大大咧咧的清洁大妈形成鲜明对比。
“您的行李已经被放置在床头边。”
在得知洛恩并不需要其他特殊需求后，她便半蹲身子，提起长裙行礼离去。
相比洛恩在招待所仅由一张床，一把椅子，甚至卫浴也是同一层楼共用一间的简陋住所，疗养院的VIP房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挑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枝形吊灯，在鎏金浮雕的穹顶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墙面被金黄色锦绸覆盖，与镀金框的油画相得益彰。洛恩在皇宫中见过这副描绘璀璨星空的画作，只不过眼前这副应该还是仿品。大理石壁炉上方，一座镀金座钟滴答作响。客厅中央摆放着秘书长办公室也有的橡木圆桌，只不过明显这张桌子做工更加精美，周围环绕着由金箔一张张嵌合表面的扶手椅，以及一张弧形焦糖色真皮沙发。卧室里矗立着宽敞的四柱床，帷幔用金线刺绣的绸缎制成。
独立的卫浴乃至于冲水式马桶自然也不可或缺。
奶奶的，维持这座疗养院一年到底要烧掉多少钱？
洛恩不由得想起前天在招待所大厅阅读的《真理观察者》报，那天的内容除了介绍联盟的最新政策以及各地的建设成果外，便是号召全体公职人员继续坚持发挥在推翻卡汀帝国开创联盟的过程中形成的优良艰苦奋斗作风传统，继续全身心投入不计回报的到国家的建设之中，比如地减少自己不必要的开支，改一日三餐为两餐，主动降低薪水并延长工作时间。
我看拆掉这座养老院就足够让联盟的基层人员们都吃上三菜一汤，并且津贴薪水也跟着鸡犬升天翻一番。
想到这里洛恩忍不住在心中再次暗骂FF社的虚伪：校长和这帮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建设联盟？新社会果然还是得靠我们断金会。
洛恩打算趁机好好泡个澡，说起来最近一次泡澡的时候，还是和殿下一起。
罢了，往事如烟，一切都过去了。与其纠结于过去，不如认真经历当下并规划探索未来。
这也是您经常用来开导我的，不是吗？
热水恰好漫过胸口，雾气模糊了洛恩小麦色的肌肤，却让胸口前，脊背上上的狰狞上横愈发明显，至少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不像有的同学年纪轻轻便上半身缺一块，下半身少一块。
他们是真该进入疗养院，但大多数人只能领取一份适当的补偿金回到家中，有的人在花光钱后处境凄惨，不过这样的事例自然不能登报公开报道。
“呜呜，请您，求您不要这样”
有人在呼救？
虽然VIP房间的隔音效果极佳，但此时刚换上浴袍走入客厅的洛恩还是听见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毕竟是作为军人的敏感。
推开大门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老逼登将一名女侍者抵在不远处的墙角，并试图在拉下她衣裙的基础上进一步动手。
“嘿嘿，这不也是你职责的一部分嘛？”
少女瘦弱的双臂用尽全力抵抗侵犯，但此时她的推推搡搡在进犯者的眼中，与其说是抵抗，不如说是一种欲拒迎还的情趣。
“把老子伺候舒服了，一高兴或许能恩准你做我的小情人嗷。”
“不要，求您不要……”
就当他充斥酒精味的嘴唇将要玷污少女洁白的肌肤之际，整个人的身形却直接被一脚踹开，在地上连滚带爬了两三圈才终于停下来，最终和着酒劲昏死过去。因恐惧而颤抖，依旧屈膝抱头蹲坐在墙角的少女显然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艾西亚？”
“洛，洛恩，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