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入睡不如说是昏迷。
洛恩已经很久都没做过梦了,甚至有生以来就没有进入过几次梦境,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洛恩艰难地睁开双眼,脑袋依然像灌了铅水一般沉重,全身上下的潮湿与监禁室固有的气味形成了独特的化学反应,最终混合成一股难以言说的霉味钻进鼻腔,只有铁栏外的走廊上的微白灯光能为黑漆漆的监禁室提供些许视线。
怎么连灯都没有?
洛恩抹摸黑试图顺着墙壁寻找室内灯光开关。
湿润润的手感虽然并不能劝退自己,但确实有些恶心,隐隐约约甚至感到有股黏糊糊的触感,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留下的。
不能指望这种地方能得到妥善清洗整理。
该死,看来只能从室外开启。
正当洛恩为寻找光源开关烦躁之际,头顶的灯泡却陡然亮起。
“已经醒啦?”正是曼特叩下了开关,此时的她正矗立在铁栏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洛恩。
“就你一个人?”洛恩丝毫不掩盖对眼前这女人的不屑,昨晚被强行灌水而产生的窒息昏厥感令自己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卡茨军校并非没有类似的训练科目,但只要是正常人谁都不想再经受第二次折磨。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曼特戏谑的对洛恩抛出了橄榄枝。
“你想干什么?”洛恩下意识的警觉起来,虽然洛恩明确认为曼特大概率是在调侃戏弄自己,但不排除这是一种套话的手段。
并不是没见过。
“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亲手杀掉了埃德温?”
曼特的声音再狭小的监禁室里回荡,每一个字在洛恩听起来都是如此的刺耳,埃德温的名字像一把顿刀,缓慢而残忍的剜进了他的心脏。
他永远都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不论是为了遗忘还是逃避。
虽然确实不是他亲手害死的埃德温殿下,但是他确实算是阴谋的直接执行人,如果不是他刻意宿醉,如果他准时率军支援……不,至少那一晚自己绝不是为此刻意灌的酒。
他确实害死了埃德温殿下。
此时洛恩脑海中再次想起了奥利弗的告诫:永远不要将真相泄露给任何人。
“这是污蔑。”洛恩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愤怒掩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而洛恩粗糙的掩饰自然逃不股过曼特的眼睛。
“看来确实是如此了,但真的有必要极力否认吗?“曼特此时的声音轻柔的可怕,这种刻意的安抚反而最容易刺激到人内心的深处,“这难道不应该是作为联盟创建的一大功勋吗?”
眼见洛恩表情阴沉而夹杂着慌乱,曼特的内心便更加感到愉悦,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往往只需要更多一点的刺激,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还是说”,曼特突然话锋一转,变得如同审讯时那般严谨而苛刻,“你依然保持着对卡汀皇室的忠诚?”
“你究竟与保皇党存在什么联系?”曼特抽丝剥茧般的盘问正如同吐着信子的蝮蛇般一步步地滑向自己锁定的目标。
奈何曼特想要的答案本就不存在。
洛恩原本骤然收缩的瞳孔此时却突然松弛了下来。
看来这女人并不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洛恩无奈的摇了摇头,“作为联盟的战士,保皇党显然是我的敌人,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吗?”
“倒是你们侦缉处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抓人,这可是严重损害了联盟的形象啊!”洛恩显然有意的抬高了最后一个字的音节,以此向曼特表达自己的不满。
“彼此彼此,你们断金会的别动队也不遑多让“,眼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曼特也不得不放弃了进一步套话的打算。
但这并不意味着蝮蛇就放弃了进攻,只不过是暂时退缩隐藏了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以求发动致命一击。
“艾西亚被你们断金会的人抓走了。”
“?”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这显然是符合逻辑的推理。”看着洛恩惊讶而又紧张的神情,曼特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冷笑道:
“你们断金会的审讯手段我也是素有耳闻呢,先卸掉指甲,再扒光衣服…….”
“别说了!”洛恩出口打断,他当然十分清楚特务处的手段,曼特所言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也基本八九不离十,现在只能指望奥利弗念及自己的面子上不要真的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也是为什么别动队如此臭名昭著的原因,甚至关于自己的那些传言诞生也与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是哪里?
艾西亚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不清,头脑微微发胀,如同挨了一记闷棍。
她下意识地想用双手扶额以进一步的适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麻绳捆绑了起来,绑法十分粗暴,从脚到胳膊处一圈圈的缠绕上来,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终于醒了?”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映入艾西亚的眼帘。同为灰蓝色,但他所穿着的服饰款式与艾西亚所见过的联盟军服都不同。作为疗养院的侍者,艾西亚自然也接待过出身军队的高官,虽然他们到来时往往都换下了自身那一套虎皮。
倒是和洛恩穿的差不多,嗯?
是别动队!
想到这里,艾西亚不由得害怕的颤抖起来,她自然听说过别动队特务的残暴手段。自己虽然并不是保皇党成员,但却不代表自己就没有渠道与同理心了解并憎恶这些暴行。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反感洛恩的缘故,不仅仅是因为他涉嫌害死了殿下。
“你可真是走了大运”,桌案上的男人起身站起,伸手指着一旁的铁通,“按照我们的规矩,就应该先用一桶冷水直接把你浇醒。之后嘛,再好好的交流交流。“
莫尔并不知道艾西亚与洛恩的关系,只明白奥利弗处长交代过自己务必尽可能“温和的”对待艾西亚,在保证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情况下。
整间屋子都散布着那种经久没有清洗过的抹布霉味,并且混合着铁锈的腥味。头顶的灯泡用铁丝网简易的缠绕着,每有一阵风从墙板的缝隙里吹来都摇的艾西亚眼球刺痛,幸好灯光照不到墙角艾西亚卷缩的身形。不注意间,艾西亚的后腰蹭到一块翘起的铁皮,身后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审视着艾西亚痛苦的神情,莫尔随即认为自己很快便能完成奥利弗处长所交代的任务。
“看起来你也并不是什么硬骨头,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和保皇党或FF社只见的联系都告诉我,一五一十一个字都不准少,否则嘛,你知道我们的手段。”莫尔一边出言肆无忌惮的恐吓着艾西亚,一面从一旁的摆满刑具的刑具架中抽出一根细长的竹签。
竹签的尖端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直插指间钻心的疼痛甚至会让人晕死过去,却不会留下过多的伤痕,用来拷问艾西亚再合适不过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艾西亚的声音细若蚊鸣,嗓音因恐惧而发颤。
莫尔冷笑一声,踱步到艾西亚的身前不断地甩动着自竹签,像是在欣赏一个即将等待宰割的猎物。
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绻缩的身体。
“每个人一开始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这么回答。”莫尔故意拖长语调,忽然他嗤笑一声,一把攥紧麻绳捆绑边缘处露出的手腕,逐渐轻轻抵在艾西亚指甲缝边缘,“但是没过多久,他们便都会变的健谈起来。”
“让我们来验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