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漏水的冰柜
第三台冰柜又漏水了
我蹲在货架后面，看着混着冰渣的水渍在地板上蜿蜒成小河，一路流到关东煮的加热锅底下
这已经是本周第四次了，维修师傅上次留下的名片早就被水泡烂，和黏在地上的口香糖粘成一团
“小夏！收银台...”
老爸的咳嗽声从柜台后面传来，我猛地起身，后脑勺“咚”地撞上货架。一盒巧克力派应声而落，保质期标签上明晃晃印着“今日到期”——这玩意要是过期了，又要被美香姐拿去当话柄
抓过抹布冲向收银台时，还是晚了一步。老爸捂嘴的指缝里渗出血丝，在找零的硬币上溅出几朵暗红小花。他总说这是牙龈出血，但那些染红的面巾纸在垃圾桶里堆得像凋谢的玫瑰
“去医院吧。”我扯了张湿巾擦硬币，二零一五年的纪念币在血渍下闪着诡异的光
“瞎操心”老爸抢过抹布“把冰柜底下接水的脸盆倒一倒，当心滑倒”
转身时，我听见他偷偷往嘴里塞止痛片的窸窣声
【2】凌晨两点的饭团少女
招财猫的电子眼在黑暗中泛着绿光，它的右爪卡在挥到一半的位置，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招财舞
我趴在收银台上核对账本，自动门“叮咚”一声惊醒了我
穿白衬衫的女生站在冷柜前，马尾辫上别着枚克罗地亚硬币形状的发卡
她踮脚去够最上层的金枪鱼饭团时，帆布鞋边沿的补丁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那个...还有十分钟就过期了”我指着她手里的饭团，货架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零五分
“所以才贴了半价标签呀”她晃了晃饭团，包装纸上的便签条突然脱落
我瞥见上面画着五线谱，音符旁标注着“指法注意”
硬币滚落的声音就是这时响起的。她掏零钱时带出一枚外国硬币，滚到老爸吐过血的角落。我下意识用脚尖挡住，她却已经蹲下身
“是俄罗斯的卢布”她捡起硬币吹了吹“上个月在圣彼得堡比赛时留下的”
我盯着她书包上叮当作响的各国钱币挂饰：“钢琴比赛？”
她愣了下，胶卷相机的快门声突然在寂静中炸响。我这才发现她脖子上挂着台老式宾得相机，镜头正对着我身后
【3】招财猫的预言
照片里是那只故障的招财猫。在胶卷成像的颗粒感中，它卡住的右爪竟然摆出了完整的招财姿势
“这个会预报天气哦”她戳了戳招财猫的脑门，“今早它眼睛发蓝，中午果然下阵雨了”
我这才注意到招财猫的显示屏上滚动着乱码，仔细看竟是“明日午后有雷阵雨”
老爸总说这是线路老化，但此刻那些扭曲的字符像在跳弗拉明戈舞
自动门又“叮咚”一声，美香姐裹着碎花睡袍冲进来，卷发筒上还粘着发网
“小夏啊，你家冰柜的水都流到我店门口了！”她尖着嗓子举起手机录像“看看这安全隐患，我家老陈要是滑倒...”
我抓起拖把冲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胶卷过片的声音
晓棠蹲在积水旁，相机对准水洼里晃动的月亮。美香姐的拖鞋“啪嗒啪嗒”踩碎了倒影，她镜头里的世界却仿佛静止了
【4】暗号与谎言
收拾完积水已是凌晨三点。晓棠居然还在，正用马克笔在临期泡面上画画。红烧牛肉面的包装上多了只戴领结的兔子，香菇炖鸡面则被画成撑伞的蘑菇人
“这是商品拟人计划”她把泡面排成圆圈，“每个口味都有专属人设，卖得快”
我注意到她手背上有道结痂的烫伤，形状像低音谱号
“为什么总买临期食品？”
“因为...”她旋开矿泉水瓶盖，“和钢琴键一样，过期的东西也有自己的余韵”
突然响起的订书机声打断了对话。那声音很有规律，每隔五秒“咔嚓”一次，像某种暗号。我们同时看向声音来源——街道对面的复印店明明漆黑一片
晓棠抓起书包冲出门时，相机带子勾倒了泡面塔。我扶起红烧牛肉面，发现兔子领结处用极小的字写着“周三半价”
货架上的日历显示，明天正是周三
【尾声】第一颗雨滴
清晨五点，我在报废的小票堆里发现异常。昨晚本该亏损的账目竟然多出200元，收银机里躺着枚克罗地亚硬币
冰柜又开始漏水了。这次积水倒映出招财猫的眼睛，从绿色变成了浑浊的橙。老爸的咳嗽声从阁楼传来时，第一滴雨砸在遮阳棚上
美香姐的尖叫声刺破晨雾：“老陈摔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