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从幽暗的魔法森林开始出发
穿过不分昼夜的浓厚林荫
踏上行人寥落的僻静路道
在人类村庄与魔法森林之间的位置上
会遇到一家外观不可思议的房屋
那栋木质建筑的风格以和式为主,细微之处却流露出西洋的风味。
走到它近处的时候,便能看到横悬在门上的牌匾,以及刻在上面的字样。
——『香霖堂』
连续数日以来,幻想乡都是热得不行的晴天。
大概是雨季已经度过的缘故,那些天气昏暗、湿气弥漫的雨天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到刺眼的炽热阳光。整个幻想乡仿佛变成了一个通透的玻璃盒子,收容着逐日上升的气温,盛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意,回响着令人烦躁的嘈杂蝉鸣。大概是在盛夏的日晒下变得慵懒了吧,这样的日子里,风也停止了流淌。
不过若是在天空飞翔的话,世界就会呈现出另一种模样。
令皮肤刺痛的气流迎面扑来,然后被远远的抛至身后,光与声音都变得稀薄模糊,左右四方都是被拉长扭曲的流光。上面是无尽的纯蓝,下面是延伸的碧绿。黑白色的魔女,就在两者的隙间里飞翔。
转眼之间,她就抵达了魔法森林的边缘,香霖堂的上方。
“居然还没有开门,今天还真是稀罕啊……”
来到道具屋门前的魔理沙,看着门口写着“停止营业”的挂牌,有些疑惑的搔了搔自己的脸颊。不过这不代表接下来她就会坐上扫帚,打道回府。因为如果要她归纳一下她最熟悉的几个地方,排第一的是她家,第二就是香霖堂,再往下排才是什么博丽神社爱丽丝邸红魔馆。所以她无视掉那块警示牌子,一脚踹开大门,然后在木门发出的悲鸣声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香霖堂。
昏暗的店里面,没有熟识的老板的身影。
“奇怪,都快中午了,难道还没起床吗?”
魔理沙困惑地扫视了着店内,各种大大小小,用途不明的物品依次在她的视野中划过。因为光线不足的缘故,它们几乎与昏暗的空间融为一体,呈现出不甚明晰的轮廓。潮湿而又沁凉的空气不知不觉的浸透了过来,外面的蝉鸣虽然还在响个不停,但是香霖堂里就像位于另一个世界一样,被衬托的愈发安静。
有那么一瞬间,魔理沙感觉到会有什么怪物在这个阴暗的世界中出现。不过她马上就用力的摇头,把这个可笑的念头抛至脑后。
“哼哼哼,胆敢浪费宝贵的光阴,就算上天会原谅你的懒惰,我也不会代其降下谴责的刑罚——那么,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吧……”
擅自为自己的偷窃行为合理化后,魔理沙哼着轻快地曲调,朝着香霖堂的深处走去。
但当她刚迈出第二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搭上了她肩膀。
魔理沙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去。
染上赤红的衣衫/随意包扎的凌乱绷带/锐利的菜刀
披垂着黑色长发的少女,正在向她微笑。
“呀啊——”
少女的尖叫响彻了寂静的魔法森林。数只被惊吓的飞鸟,扑拉扑拉的飞向天空。黑白的魔女反射性的后退数步,从怀里掏出小巧火炉造型的凶器。就在香霖堂即将惨遭虹色魔炮蹂躏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魔理沙冷静了下来。
“还以为有闯空门的小偷进来了,没想到是你啊,魔理沙。”
顶着没有整理的凌乱白发,匆忙间只来得及在睡衣外面披上一件外套——看样子像是临时起床的香霖堂的老板正倚靠在内室的门框上,带着满脸的倦意打着哈欠。
“先进来坐吧。”
“给”
霖之助把泡好的热茶摆到魔理沙面前,然后摇摇晃晃坐到了圆桌的对面。不管怎看么,都是一副彻底没睡醒的样子。
“怎么,还没有睡醒?我记得香霖你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啊。”
“你果然都不记得了……”
霖之助沉重的转过头去,发出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呢喃。
那是发生在四天之前的事情。
为了逃避严酷的现实,霖之助喝下了掺有永远庭最新产品,号称三秒入睡的速效安眠药的热茶。那原本是灵梦用来阻止魔理沙在自家神社大闹的杀手锏,拥有喝下一小口就会不省人事的惊人效力。而一口气把一杯都喝下去的霖之助,连续几天来都昏昏沉沉,在半醒半梦之间度过。当然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向魔理沙讲明,因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被灵梦下药放倒的话,马上就会杀到博丽神社兴师问罪了吧。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决定装病来蒙混过去。
“最近不小心染上了热感冒,所以才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不过已经吃过药了,最近几天就会痊愈。”
“这样啊,那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哈哈哈哈……”魔理沙一边傻笑着,一边搬着椅子,拉开了和霖之助的距离,“顺便问下,会传染吗?”
“这种时候应该询问病人的病情才对吧……嘛,反正只是不传染的小病,你就放心好了。而且托你的福,现在我也清醒了不少。只是啊……”霖之助盯着捧着茶杯啜饮的魔理沙,忽然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发出和女孩子一样的惊叫……”
魔理沙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以被呛到为代价,她终于把茶水咽了下去,连擦嘴角都顾不上,姿势豪迈的一脚踏上桌子,挥舞着拳头朝霖之助抗议:“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好不好!你发烧太久烧迷糊了吗?”
“怎么会呢,我现可健康的很。这几天里,多亏了她的照顾——”
霖之助和魔理沙一起把视线转向门口的方向。端着早餐走进来的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了一跳,随后便反应过来:“午安,雾雨小姐,还有霖之助先生”
霜月——四天之前,在神社的巫女·博丽灵梦的强硬要求之下,寄住在香霖堂的新人,由魔理沙捡回来的奇妙物体变化而成的少女——笑眯眯地向两人问候。
煎鱼、鸡蛋料理、味增汤,以及摆上渍物的米饭——标准的和式早餐,虽然未经装点的卖相有点粗糙,但是弥漫在空气里的香气却相当诱人。心安理得开始蹭饭的魔理沙一边品尝着热乎乎的味增,一边满意的点头:“味道真不错呢~这些都是霜月做的吗?”
“是啊,我在空闲的时候,从书架上找到了一些关于料理的书籍,试着学习了一下。看样子还满合您的胃口呢。”
“不过这些伤……”
脸颊、手指、手背,从袖口下露出的胳膊,魔理沙有点疑惑的看着霜月身上的那些纱布和绷带。刚才霜月以这副样子出现在魔理沙的背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呢。顺带一提,她衣服上的那些和血一样的色彩,都是被打翻的果酱染的。
“这些吗?”霜月不好意思地抚摸着脸上的纱布,“这些都是试作的时候弄得,料理果然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
“这么说,这几天你果然一直都在照顾那个身体孱弱的香霖?”
“嗯,家务什么的我还做得来呢。不过没想到的是,霖之助先生他意外的纯……”
“咳咳……”
被当作话题人物的香霖堂老板干咳两声,打断了两位少女间的交谈。魔理沙与霜月彼此对视一眼后,同时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诡异笑声的双重奏下,他最终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把话题导向了其他的方向。
“我说魔理沙,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应该不是专门跑来蹭饭的吧?”
“唔……差点忘了。今天在人间之里的时候,茶店的老板让我带话给你。”
似乎是考虑到刚起床时不适宜吃太多东西,所以饭菜的份量并不是很多。魔理沙很快就把自己面前的饭菜扫荡干净,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在胸前一拍:“谢谢款待。”
“茶店老板?”
虽然慢上一些,霖之助也吃完了早操。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收拾碗筷的霜月,开始整理其混沌一片的记忆。看他苦思的样子,魔理沙嘿嘿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看来你忘得像的彻底啊。他说是让你去他那里取走订好的茶叶,顺便把他上回相中的茶具给他带去。”
“确实有这回事……”
在魔理沙的提醒下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五六天之前,和来拜访的茶店老板约好的事情。因为茶叶的库存好像见底了,所以是打算第二天就动身的。结果居然拖到了现在……不过话说回来,茶叶消耗的速度比上个月更快了。至于原因,用膝盖想都知道……
“盯着我干嘛?需要幻想乡最速的魔法使帮忙跑腿吗?”
眼前的黑白小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自觉。她和神社的红白强盗一样,都属于神经大条的类型呢。
“敬谢不敏。要是让你帮忙,三分之一的茶叶在路上就会跑进你的口袋,我还是亲自去比较保险。”
“怎么会呢?我可是清廉正直的雾雨魔法屋老板,路上把茶叶装进自己口袋什么的,绝对不会做。”
“首先不要学那只喜欢夸大其辞的天狗,其次请把头给我转回来,麻烦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啊哈哈,香霖你果然很了解我~☆”
“装开朗也没用。”
完败。
黑白的魔女无力的把下巴搭到桌子上,滚来滚去。这个充满了孩子气的动作,不禁让霖之助回忆起魔理沙还是小孩子的时光。
“其实我也是在担心你嘛,病还没好就出门,要是被隔……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不是很危险吗?”
考虑一下的话,魔理沙说得也不无道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出远门。即使勉强出去的话,也会很晚才能回来吧。独自一人在晚上赶路,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夜晚的幻想乡,是属于妖怪的世界啊。
“那个……”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霖之助的沉思。香霖堂的新住客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目光和眉头紧锁的霖之助对在了一起,“跑腿的工作,可以交给我来做吗?”
“你……”
“哦哦,我认为这个提议不错。”
魔理沙一扫刚才无力的样子,精神百倍的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转变,把霖之助吓了一跳。
“这几天霜月一直都在香霖堂里待着吧,除了博丽神社之外哪里都没有去过。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到外面走走如何?”
“可是路……”
“没关系,为幻想乡的新人做导游可是前辈的义务。我会好好给她指路,把她带到人间之里,然后……”
“然后拐进自己家里,给你打扫做饭?”
“……不是。”
“那个微妙的停顿是怎么回事?还有请把头给我转回来,麻烦看着我的眼睛再否定一边!”
“啧,斤斤计较的男人会被女性讨厌哟!”
飞舞的言语在空气里展开交锋,两人间的空间里仿佛迸出了四散的火花。霜月饶有兴趣的看着内室里,黑白的魔女与香霖堂的老板那充满了毅力的互瞪。
“‘……你也需要了解一下你以后将要生活的这个世界。光靠书本中的知识或者别人的讲述都是不够的,你要用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感受这个幻想乡……'什么嘛,不过是个香霖,装什么帅!还不是自己太懒,最后又跑回去睡觉了?”
香霖堂的门口,黑白的魔女摊开双手,不屑的模仿着霖之助的语气,把他方才的叮嘱又重复了一遍。
在霜月强硬的坚持下最后,霖之助还是向她妥协了。在交待了一堆注意事项之后,把幻想乡的地图和包好的茶具交到了她的手上。现在霜月正在地图上寻找着香霖堂与人间之里的位置。对于魔理沙的愤慨,她微笑着加以劝解。
“嘛嘛,霖之助先生说的也没错呀。这正是我了解幻想乡的好机会呢。出发之前,雾雨小姐可以介绍一下人间之里吗?”
“以后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魔理沙就行了。”魔理沙走到霜月的身边,伸手指出地图上人间之里的位置,“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幻想乡里聚集了最多人类的地方。不过虽然是人类的村落,也有一些比较和平的妖怪到访。所以就算你是,也可以随意的进出。”
“人类……与妖怪在一起?”
“这没什么啦,在幻想乡里是很常见的事情。上回带你去的那家神社就很受妖怪的欢迎,还经常在那里开办热闹的宴会。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一起来参加……”
滔滔不绝说着的时候,魔理沙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女虽然在看着手上的地图,但是那茫然空泛的眼神,却在注视着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份异常仅仅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霜月就像感受到魔理沙的视线一般,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微笑着回应着魔女的目光。
“真是难以想象啊。如果可以的话,务必请您带我观赏一下。那么,现在我们出发吗?”
“准备好了?” 神经大条的魔女马上就把刚才的光景丢到了脑后。翻身跨上了自己的扫帚,“出发!”
“等等……”
在霜月伸手挽留的同时,黑白色的魔女就像火箭一样窜上了半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踪迹。被留下的少女僵在原地,任凭卷起的气流在自己身边旋动。
“我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