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很快连接到了笔记本电脑上。
馨月则是直接打开了第二个文档。
应该同样是账目，但馨月和谙聆的脸上都透着困惑，似乎是没能看出，这个账目的来源。
“这应该是扈家的账目！”
出乎我意料的是，娜娜竟然先看出来了这个账目的来源。
“扈家？”
“就是一直都追着月月不放，让月月只好躲到隔壁的那个坏家伙所在的扈家！”
娜娜非常气愤地说完，又非常开心地按住了馨月的肩膀。
“这下好了，月月，那个坏家伙以后都不能来烦你了！”
然而这样的说明，除了当事人谁能听得懂啊……
“呵，真是多管闲事。”
馨月则是冷笑了一声，有些气恼地说完后，直接关掉了文档，继续点开了第三个文档。
娜娜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小心地伸了下舌尖。
我们便将注意力放回了第三个文档上。
同样是份账目，而且内容比前两个账目多出许多。
馨月和谙聆专注地看了一会，却是一起很是讶异地看向了熙。
“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注目，让熙不由有些慌张起来。
谙聆怔了下，才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了，这是你们齐家的账目。”
“啊？”
“咦？”
呃……对哦，熙的妈妈已经再婚了，我到底是在奇怪个什么……
馨月这时也轻轻点头。
“而且从账目上来看，你们家的产业里出了内鬼，再不尽快解决，你父亲怕是会跳楼。”
“跳楼？！”
熙难以置信地愣住。
“嗯。”
馨月似乎有些不忍，但却很是笃定地点头。
“简单来讲，隐瞒关键投资亏损，挪用补损外注资金，导致资金链断层严重，时间点上，还只在近期加速恶化，内鬼不仅吃里扒外，下手还又狠又准，你父亲……近期的压力，恐怕非常大。”
“怎么会这样……”
熙的眼眶当即微红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他…爸爸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还每天都笑着问我学校的事，还有……和秋的事，虽然我很清楚，这些方面我什么都不懂，一点忙都帮不上，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
“熙。”
我轻揉她的肩膀作以安慰。
馨月适时轻咳了一声。
“放心吧，有了这个账目，以你父亲的本事，不说力挽狂澜，至少能全身而退。”
“真的吗？”
“当然，如此清晰的账目要是都玩不转，你现在也不会是大小姐了。”
“……有时候我也宁愿不是，比起一不小心就会有跳楼的风险，平安顺遂也就好了。”
“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别垮着脸了，这件事交给我这边去办就好。”
“谢谢你，馨月。”
“呵，你别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馨月很是无奈地笑了两声，却又还是揉着眉心关掉了文档，接着从她的包里取出个U盘插到电脑上，拷贝了这三份文档。
拷贝进度条可说一闪而逝，足见无论电脑还是U盘性能都相当强力。
馨月将鼠标挪到视频文件上，却没有打开，稍微犹豫了下，便直接拔下了她的U盘收起，房间里也一时安静下来。
三份账目带来的冲击和沉重，让气氛一时古怪。
尤其是熙，还微红着眼眶，低头绞着手指。
明明平时最不对付得势同水火一样，娜娜却似乎很想安慰下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扯了下熙的袖子。
“馨月。”
谙聆打破了沉默。
“视频文件不看了吗？”
既然是叶凝特意准备的『礼物』，还特意排在账目之后，很可能比这三份足以搅动风云的账目还更为重要，或者……麻烦。
馨月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沉默了会，忽然慢慢站起身来。
“让望秋来点开吧。”
“我来？”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气氛稍显沉重了起来。
“嗯。”
她的话音忽然带上了难掩的疲倦感，让我不由心下一紧。
是猜到视频内容了吗？
“既然月月都这么说了，秋秋，就由你来打开吧。”
娜娜说着将我按坐在书椅上。
我不由看向馨月，试图得到她的提示。
她却只是抿住了唇，不置可否地挪开了视线。
“那我点开了啊……”
我只好又向其他人进行确认。
得到一致的点头后，我才带着手心不知何时布满的汗水，小心地点开了视频文件。
“晚上好。”
叶凝平稳的话音当即透过内置音箱传出。
但这是视频吧？为什么能够如此准确的说晚上好？
毕竟看起来该是用电脑摄像头进行的录像，从她身上的校服和背景来看，当时的录制时间大概是中午前后，地点则是圣埃泽布加的某个教室又或是社办。
“望秋肯定还在想，为什么会是晚上好吧。”
视频里的叶凝笑意狡黠地用手指卷起了一丝头发。
“但要是我和兰馨月眼下位置互换，结果肯定也只会是一样，对吧。”
她如此说完，轻笑着做了个wink，让我不由看向了馨月。
低气压好高……
所以，还真会变成这样啊？
大小姐之间的勾心斗角，也真是够厉害的。
“闲话也不多说了，账目来源还请不要深究，兰公主想必也能妥善处理，至于需要配合的地方，就让我们都默契一些吧，不过……”
她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肃然而担忧，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小聆，不管你是否下定了决心，云家的结局都不会改变，所以，你要是不忍心看下去，就从那里离开吧，当做从来没见到过那份账目。”
“真气人，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呢。”
谙聆颇为气恼地轻哼了一声，半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视频里的叶凝似乎预料到了谙聆的反应，稍微沉默了下，又继续说道：
“至于杨熙，就别尽顾着生气了，齐家账目的来源非常偶然，但以你父亲……哎呀，瞧我得意的，这种事，兰公主肯定看得更透彻，我就不添乱啦。”
她看起来十分开心地笑了下，接着缓缓地舒了口气。
“娜娜，真是抱歉，这么久都没回复你的联系，如果之后的事真的能一切顺利，不管你怎么问责，人家都会坦然接受的。”
“哼，人家还以为她根本没想过这件事呢。”
娜娜有些气恼地鼓起了脸颊。
“好啦，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怎么熟悉，啊……倒是忘了第五小姐了。”
视频里的叶凝说着，神情似笑非笑地将右手平举在了身前，冲着摄像头勾了勾食指。
“这一次，轮到你们放马过来了，就让我也好好看看，你们到底能有几分本事吧。”
“哎呀，这个人还真是喜欢斤斤计较呢。”
紫鸢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既愕然又困惑地收回目光，准备关闭视频，才发现底下的进度条竟然还没有过半。
这就不对了吧？
从叶凝的表现来看，该说的话似乎都讲了，毕竟暗藏锋芒的挑衅，已经切实地引动了馨月她们的情绪，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加上时长更多的内容。
“那么，好戏开场了。”
念头刚落，就见视频里的叶凝神情复杂地说着，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视频画面随之陡然一变。
“哈？！”
“啊！！”
“怎么会？！”
“秋秋！别看！”
“快关掉！”
“啧！！”
在我短暂的呆滞中，快速混乱起来的场面，却并没有让我失去应有的判断能力。
“都不许动！！”
我死死地捏住了鼠标大喊了一声。
也不知是嘶哑却又高昂厚重的喊声，让她们都清楚感受到了我的愤怒，还是事到临头，无可避免之下的心虚和愧疚使然，场面霎时寂静了下来。
同时，内置音箱里传出的那些堪称混乱的动静，也变得异常的清晰起来。
“笨老弟，你在发什么神经？”
老姐很快从房门探头问了起来。
“熙，麻烦你了。”
我下意识地说着将电脑屏幕斜向了老姐看不到的角度。
“嗯……”
熙低沉地应了一声，又很快用难掩低落的开心语调，将我老姐哄回房间去了。
视频里的画面仍在继续，房间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秋秋……这，这应该……合成的、对！这全都是合成的！只是凝凝的恶作剧！所以……”
“娜娜……”
我只是唤了一声，她便沉默了下去。
是啊，恶作剧。
其实我也多么希望，此刻视频里的内容，全都只是一场恶作剧。
可是……
望着视频里恰好是娜娜紧闭着双眼，带着眼角流出的泪水，既痛苦又迷离，还带着某种令人心颤的复杂表情，我忍不住用力地咬紧了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令人眩晕的冰冷，和空白的嗡鸣。
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起来，透过干涩发紧的喉咙，像是在吞咽着粗糙的砂砾。
“秋秋！”
娜娜带着哭腔的呼喊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绝望般的恳求。
我却只是挪过身体侧坐在书椅上，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了身前。
“转身。”
视频里，由于把控不住自己，我在她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伤。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如果视频里都是真的，那道伤肯定还在。
“秋秋……”
她哭着摇头。
“……转身。”
望着她伤心的表情，我也不由视线模糊。
可这件事，我必须要知道。
就这么对峙了片刻，她终于颤抖着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
视频里仍传出着令人心碎的压抑呜咽，还有极力克制的短促音节。
我轻轻拨开了那垂落腰间的金发，随后用突然像是变得极其冰冷而沉重的手，慢慢地捏住了她的上衣后片。
“望秋。”
馨月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放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的话音严肃而冷厉。
“那你呢？”
我缓缓看向她的双眼。
“是你吗？”
“……对，都是我。”
她很是委屈又心虚，却又偏偏很是倔强地直视着我的双眼。
“那就放开。”
“所以不是都说了！”
“求你了……”
“……”
“馨月，求你了……你也清楚，我不能逃的……”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吸了吸鼻子，松开手气鼓鼓地坐到了我的床上，将离得最近的猫咪玩偶往怀里一抱，便默不作声地盯住了地板。
“抱歉，娜娜……”
我这才看回一直僵硬着缩起身子的娜娜，慢慢地，如同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将她的上衣下摆，从裙腰里抽了出来。
娜娜很明显地一颤，似乎想要逃离，却被我一把搂住腰肢，接着直接将后摆掀起。
而那一道位置、形状、愈合的程度，全都如我所料的伤痕，便这么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我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上早已结痂的伤痕时，心脏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是更为猛烈，几乎要将胸腔撕裂的剧痛。
当时在沙滩排球场上，完美无瑕的后背，却因为我而落下了这样的瑕疵。
而且随之夺走的，还有她更为宝贵的事物。
“呜……”
娜娜轻声悲鸣，仿佛被我的触碰灼伤。
我猛然收回了手，指尖残留的触感像烙铁一样滚烫。
视线从那道刺眼得伤痕挪开，落回屏幕上依然混乱不堪的画面，再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馨月紧抿着唇，脸色苍白，那双总是带着睿智或狡黠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远伊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捏在身前，身子微微颤抖，像一张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走的单薄纸片。
谙聆视线投向窗外，眉头紧锁，抱着双臂，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紫鸢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上，呆滞地望着地板无声落泪。
熙靠在门框外侧，半个身子在过道灯的映照下，透着难言的压抑。
娜娜背对着我，却还是用双手捂住了脸，抽泣声沉闷地击打着我的耳膜。
视频里的声音还在持续着。
混乱的动静，压抑的呜咽，克制的轻吟。
一切都像冰冷的潮水，不停地冲刷着房间里凝固的空气，和每个人都紧绷着的神经。
直到视频结束，馨月依旧抱着玩偶，目光死死钉在地板上，仿佛要将那里烧穿一个洞。
她紧抿的唇线绷得像一把刀，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抱着玩偶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远伊已经跌坐在地板上，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只是如同拼命又徒劳地试图将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令人窒息的现实里消失，单薄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脆弱不堪，像一张随时会被撕裂的纸。
谙聆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向屏幕后，又再度回到窗外，抱着双臂的手收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眉头拧成了解不开的死结一般，混合着愤怒，无力，与深深的挫败。
紫鸢无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着，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门框边的阴影里，熙的身影向侧挪动了一些，像是要彻底融入过道的昏暗里一般，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娜娜的身体因为持续的抽泣而变得剧烈起伏，压抑且破碎的哭声，还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头，金发从指缝间滑落。
我慢慢地松开了紧搂在她腰间的手，又小心地让她转过身正对着我。
“秋…秋……”
破碎的呜咽声如同卡在喉咙里，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碧蓝色眼眸，此刻被泪水彻底淹没，像暴风雨后沉没的港湾。
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湿亮的痕迹，最终坠落在我的臂弯上，灼烫得惊人。
“……馨月，能给我把梳子吗？”
“……嗯。”
“秋…秋？……”
娜娜的抽泣声陡然止住，眼眸像是亮了一下，又充满了『为什么』的含义……
是啊，为什么。
我本来也想这么问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远伊，能辛苦你去打些热水上来吗？”
“哎？”
“谙聆，麻烦给我拿下湿巾。”
“……好。”
“紫鸢，你那里应该有发圈吧。”
“嗯！”
“熙，我姐和爸妈就拜托了。”
“好的。”
我这才抬手抹去了娜娜眼角的泪水，挤出了应该还是很勉强的微笑。
“别哭啦，你个坏妞，这样好丑的……”
“呜……人家，才不是……坏妞……”
她一把将我抱住，再也没能克制住心底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嗯……坏的那个人，是我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