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紧张。”
紫鸢笑意柔和地说着帮我整理了下衣领，动作自然得像极了贤妻，让我心底发暖，却又还是忍不住露出苦笑。
“哪能不紧张啊……”
加上上次被关在房间里的事，总感觉看到第五家庄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点犯PTSD的感觉了。
可紫鸢终究是第五家的千金，第五家也已经照常摆好了生日宴，所以于情于理，紫鸢都要出席这场生日宴。
哪怕只是为了维持住第五家的颜面。
至于我……估摸着一旦做错事，就会被第五伯母立刻拉去油炸了吧？
“放轻松点，虽然我这段时间都没回家，但是……母亲这次应该不会为难你。”
紫鸢说着将我的手抱在了怀里，并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她看起来更想安静的渡过眼下的时间，我便也只能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车子很快停在了主楼前方。
我和紫鸢下了车，和上次来时一样，跟着笑意温和的老管家，却是一路到了上次没有到过的偏厅。
“舍得回来了？”
刚进偏厅，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坐在主位上的第五伯母就冷声问了起来。
紫鸢脚步顿了下，缓缓地吸了口气，挽着我继续走到偏厅中央，才松开手，姿态端庄地行礼先是打起了招呼。
“父亲，母亲，女儿任性，时隔半月有余方归，徒惹担忧，已深感其疚，还请宽谅。”
不是，一定要这么文绉绉的吗？
平时同样喜欢捉弄我的紫鸢去哪了！
然而我也只能有些无措地打招呼。
“伯父，伯母，晚辈赵望秋，向您二位问好。”
唔，这样对吗？
听起来多少有点尴尬。
“哼，我要是心不够宽，早就被你气没了。”
伯母却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手指敲打着扶手，盯着紫鸢，语气气恼中又透着些无奈。
“夫人，你看，紫鸢已经知错了，又恰逢她的生辰，并带着客人，不如还是先坐下再聊吧。”
坐在主位另一侧的伯父语气温和，但看我的眼神却是丝毫不掩敌意了。
伯母却当即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怎么，你要袒护这个不孝女啊？”
伯父被这么一问，反倒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
“夫人这话言重了，紫鸢的倔脾气，你比我更了解，一家人嘛，生辰之日何必闹得剑拔弩张？”
他语气平和，但一直注视我的眼神却是寒意不减。
幸好很快转向了紫鸢，当即变作了柔和的慈爱。
“况且，她既然都认错了，做长辈的，总该给个台阶下。”
“呵。”
伯母冷笑一声，指尖在扶手上敲得更急了些。
“台阶？为了个把自己骗得鬼迷心窍的混账小子，就这么离家半月，还连个音讯都不吝，是当第五家的规矩半文不值，还是让她生个孩子，既能留下个继承人，又能让我们含饴弄孙，就真的那么为难她？”
“母亲！”
紫鸢当即有些脸红地喊了起来。
伯母只是冷淡地梭了紫鸢一眼。
“怎么，不孝女，我说的不对吗？”
呃……怎么又扯到这件事去了。
“可您也不能……当着望秋的面说这个啊！”
紫鸢的耳根红得几乎滴血，话音里带着羞愤和丝许难堪，颇为忐忑地偷瞄了我一眼。
“但你都认定他了，还想让我当着谁的面去说？”
伯母刻意放缓语速强调着『认定他了』，简直如同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我，也让紫鸢不由紧紧抿住了唇，半是羞赧半是为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为了成全你们，而冒着风险，老蚌含珠地再练个小号出来？”
“噗咳咳咳咳！”
偏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只剩伯父被茶水呛到而猛咳的动静，清晰地回荡着。
我趁机连忙遮住嘴角，缓和情绪，同时见到紫鸢神情古怪地攥紧了裙身，尽力克制着即将上扬的嘴角，显然憋得很难受。
还好管家之前见机带着其他佣人一起离开了，不然场面恐怕会相当热闹且古怪了吧。
不过管家该是候在门外，因为我好像有听到差点笑出声的动静。
“夫人，你…咳咳！你这话也…咳咳咳，也太炸裂了吧？”
“……”
你们都很炸裂才对吧。
简直颠覆了我之前对二位的全盘印象。
“给我老实喝你的茶。”
伯母睨了伯父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我。
“赵望秋。”
“伯母请讲。”
“你应该已经知晓，那天的事究竟如何荒唐了吧。”
“哎？！”
“母亲？！”
我和紫鸢不由同时惊呼出声。
“哼！”
伯母重重地哼了一声，先是恨其不争般地斜了紫鸢一眼，又目光如刀地钉在我的脸上。
“真以为她们能瞒得过去？紫鸢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竟会是那般荒唐！”
“母亲，关于那件事……”
“你闭嘴！我现在是在和这小子说话！”
伯母打断了紫鸢试图的辩解，继续盯着我问道：
“赵望秋，我问你，既然事已至此，你可有做好打算？”
“我……不会放弃她们任何人的！”
“哼，你倒是贪心。”
伯父当即冷声说着，将茶杯在托盘上一砸，发出了响亮的『哐当』声。
“你也闭嘴。”
伯母呵斥后没好气地撇了伯父一眼，才再度看向我。
“但是话也没错，你确实很贪心，龙家，萨米诺家，叶家，苏家，齐家，云家，还有我第五家，且不说其他，她们任何一人，谁不是秀外慧中，炙手可热的千金小姐，结果一个阴差阳错，全都给你占了便宜，说出去不知会让多少人捶胸顿足，甚至脑袋一热就会想要你的命！”
“伯母，您说得这些我都很清楚，可我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之后的路会有多么难，我们都一定会携手面对着走下去的！”
“望秋……”
紫鸢轻唤着牵住了我，见我看去，便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眼神坚定地看向了她的父母。
“父亲，母亲，女儿的想法亦是相同。”
伯母颇显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嘴上说的气势十足，那倒是现在就给我去生个孩子啊。”
“母亲！”
紫鸢颤抖地唤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声线。
“继承人之事，关乎家族未来，兹事体大，不当如此儿戏，况且女儿年纪尚轻，学业未竟，此事还请容后再议。”
不是，咱就不能先绕过这一茬吗？
“容后再议？”
伯母嗤笑一声，双手拢起摆在腿上，神情肃然地微微扬首。
“你倒会推脱，离家半月，音信全无，跟这混小子厮混一处时，怎没考虑自己年轻尚轻，学业未竟？此刻却拿作推辞，我看你已是纯属失智，甚至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又担负着如何责任！”
说着抬手在扶手上重重一拍，厉声质问道：
“还是说，你其实早有盘算，觉得担子太沉，只想和你这心上人自顾逍遥自在？！”
“不是的！女儿从未想过逃避！只是……只是……”
紫鸢急切反驳起来，眼圈已经微微泛红。
“只是什么？”
伯母没给丝毫喘息之机，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整个偏厅都低了几度。
“只是你所谓的『责任』，并不包括为家族留下血脉？还是你觉得，我当年生下你，也是件『儿戏之事』？！”
“夫人，此话不妥。”
伯父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赞同。
但也仅仅是一丝。
他的目光在妻女之间梭巡了下，最终还是落在我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难辨。
“还是暂且按下吧，她们来时想必心思驳杂，若舟车劳顿，今日又是紫鸢生辰，不如……”
“不如什么？”
伯母猛地转头，视线如利箭般射向自己的丈夫。
“不如让她继续装聋作哑，继续天真的认为，只要如从前般撒个娇，道个歉，第五家的责任就会主动避她而去？还是你也觉得，我要求她诞留子嗣，乃是错事，才会如此百般袒护？”
伯父被问得一滞，眉头紧锁地端起茶盏又抿了咬一口，斟酌了下便沉声说道：
“我并非袒护，只是夫人，紫鸢自有其想法，此事欲速难达，虽今日已是碧玉年华，然视乎环境，不若待到她桃李之时，又或学业有所成就，再议此事，如何？”
“……好。”
伯母思忖过后，松口点头。
“既然这样，赵望秋，紫鸢，我也不为难你们，要么大学毕业之后，立刻给我们个好消息，要么，我近期就将紫鸢送往海外，彻底断了你们的联系，毕竟再深厚的感情，三年两载毫无往来，怎么都会淡了，何况你们认识至今，尚且不足三月之期。”
“……”
你们这红白脸唱得可真够厉害的。
不过……大学毕业之后啊，唔……
这件事，再怎么说，也必须尊重紫鸢的意见。
我当下看向紫鸢，却见她已经是满面羞红地飘忽着视线，似乎……没太大抗拒。
行吧，既然这样……
“伯父，伯母，您二位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
我尽量让语气透出诚恳。
“但这事还得看紫鸢的意愿，只要她愿意……”
顿了顿，瞄了眼紫鸢红透的耳根，我忍不住稍稍拖长了点调子。
“多练两个小号也没问题的。”
“咳！”
紫鸢猛地呛了下，随后狠狠在我腰侧掐了一把，力道大得我差点当场叫出声来。
“不许油腔滑调！”
她嗔怒地警告后，鼓起脸颊羞恼地瞪住了我。
我只好讪讪点头。
伯父伯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弄得表情微妙。
伯母紧绷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下，眼神里那锐利的审视感不仅淡了几分，还反倒透出点看戏的兴味。
伯父则是一副『这小子故意的吧』的复杂表情，准备放下茶盏的动作顿在了半途。
“好，还算有几分胆气和担当，那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至于你们之间的其他问题，就由你们自行处理，但是，若你们没能把握住分寸，考虑到紫鸢的身子，你们也绝不许擅作主张！赵望秋，你听懂了吧？”
“嗯，伯母，我记下了。”
伯母微微点头，目光转向紫鸢，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紫鸢，你也听到了吧。”
“……嗯。”
紫鸢声如蚊呐地飞快点头应声，几乎要把脸埋进我的肩膀，双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
“好了。”
伯父适时放下了茶盏，清了清嗓子。
“既然说定了，那就别都杵在这儿了，紫鸢，带望秋先去看望老爷子，然后去做出席的准备吧。管家。”
“老爷，您请吩咐。”
果然是一直候在门外的管家应声而入，笑容依旧温和得体，仿佛刚才偏厅里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带他们过去，然后准备接客。”
“是。”
管家当即稍微上前两步，伸手做请。
“小姐，姑爷，这边请。”
“哦、哦……”
真不愧是专业管家，这声姑爷简直像是喊过无数次一样自然。
紫鸢更加害羞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红晕，才连忙拉着我，逃也似的跟着管家向门外走去。
直到走出偏厅，拐过长廊，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随后还是止不住羞愤地捶了下我的胳膊，并压低了话音说道：
“笨蛋！呆瓜！那种话怎么能当着……当着爸妈的面说啊！”
“哎呀，这不是在表明态度吗？”
我有些难为情地笑着。
“而且你看他们也没那么生气了啊。”
“那也肯定是被你气的！”
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但之前的紧张和担忧确实都消散了很多。
接着挽住了我的胳膊，指尖轻轻地在我手臂上划着圈。
“不过……大学毕业之后啊，唔……”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脸上刚消散了些的红晕，又再度浓厚了些。
这欲言又止，既害羞又带着点小期待的模样，让我心底暖暖的，还痒痒的，忍不住紧了紧她挽着我的手，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是啊，听起来好像也挺快的。”
她整个人的温度瞬间都高了几分，带着嘴角忍不住弯起，带着甜蜜感的小小弧度，飞快地撇了我一眼。
千言万语，便都藏在了这么一个满怀情意的眼神当中。
看望过紫鸢的爷爷，紧接着做好准备，参加完宴会之后，我也大概猜到了，伯父伯母为什么会急迫地要我们生育后代的原因了。
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然而……
为什么我迫不得已喝了点酒，微醺着被人送到客房，稍微地打了个盹之后，就会被莫名的……绑了起来啊……
“怎么样？我学的还不错吧？”
“姑且不提这个，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把你给教坏了的，娜娜，远伊，还是熙？”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自己呢？”
“自学成才还真是令人钦佩，可压根动弹不了是不是也太过分了，而且你忘了，我们还要回去和其他人为你再庆祝一次吗？”
“可是现在时间还早，我也舍不得放弃第二轮的头筹呢，所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先从我身上下去！更不许朝着病娇转变！”
“迟啦。”
“等一下，真的，你忘了之前我才答应的事了？”
她却像个小恶魔一样，凑在耳边用妖精似的语气，讲出了极其诱人的低语。
“那你是不是也忘了，最迟后天，我就能喝上你亲手泡的红糖姜茶了。”
“……你个妖精！有本事松开我！”
“不行，我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这个词、才不…是……”
这么用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