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安静,不哭不闹,低头吸食着母乳,陆诗妍只是看着她心中便涌起浓浓的幸福感。
江诚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你看我们还能这么正常地聊天,你只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陆诗妍没有回话,她的目光看向张欣,说道:“妈,我想你了。”
“傻姑娘,你好长时间都不联系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呵呵,怎么会呢。”她想要坐起来一点却做不到,于是继续说道:“妈,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和脾气这么怪的女儿相处应该很不容易吧?”
“瞎说,哪有妈会嫌弃女儿?”
“妈,对不起,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
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彻底击碎了张欣的心里防线,她捂住口鼻,不停地抽泣,心中怨恨着命运不公,为什么要折磨她们母子,让她失去爱人还不够,如今竟然连相依为命的女儿都要夺走吗?
这时孩子似乎吃饱了,松开了嘴,她缓缓地移动着身体,可是眼睛还睁不开,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便伸出小手抓来抓去,好像在感受周围的坏境。
陆诗妍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阿诚,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江念,怎么样?”“江念吗,是思念的念吗?”
“对,思念的念,想念的念......”
“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她笑了,说道:“江诚,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我一定做到!”
“把江念留在身边,她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希望她没有父亲的陪伴......”
“别胡说,你明明......”
陆诗妍打断他,说道:“我只想知道,你能答应我吗?”
“我,我答应你,孩子一定会在我身边幸福地长大!”江诚牙齿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承诺。
“谢谢你。”陆诗妍又笑了,突然眼帘稍微下垂了一些,视野更加狭隘模糊,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说道:“阿诚,我有点累了,你能帮我抱一下孩子吗?”
江诚弯着腰从她的手中接过孩子,然后跪坐在地上,他看着怀里的小生命,好奇心泛滥:“她好小哦,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吗?”
“应该是吧......”
“你说她什么时候可以睁开眼睛,听说越快睁开眼睛的小孩就越聪明!”
“很快了......”
“我倒是不希望她太聪明,这样以后就不需要像你一样那么用功读书,反正她老爸可以养活她。”
“那可不行......”
“呵呵,我开玩笑的,我们的女儿一定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对吧?”
......
......
房间内安静下来,没有人回答江诚的问题,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却不敢抬头,继续说道:“江念会喜欢她爷爷吗,他可是一个糟老头子,不过她奶奶很温柔,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外婆也是个特别好的人,她老爸不成器,需要这么多人帮他带孩子,真丢人,哈哈!”
“对了,她还有很多叔伯和阿姨,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他们一定会对孩子很好的,那些叔叔阿姨还没有孩子,将来他们的孩子都得管我们江念叫姐姐,多威风啊。”
“我们的江念长大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说不定比你还要好看,所以我可得看紧点,不然被别人家的坏小子盯上就危险了!”
“呼......”江诚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床上的陆诗妍,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脸上带着笑意,仿佛一直在听着江诚讲话,虽然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了心跳。
“哇哇哇,哇哇......”一直很安静的孩子突然哭喊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离去。
江诚迷茫地左顾右看,又低下头看着啼哭的婴儿,他突然失去了知觉,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无尽的黑暗向他袭来,把他紧紧地包裹住,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开始挣扎,可是黑暗的力量越来越强,渐渐地吞没了他。
“哇哇......”
黑暗的世界里传出一声啼哭,江诚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向着那个声音前进,声音越来越清晰,随即有一束光为他指引方向,终点是一脸温柔的陆诗妍,哭声来自她怀中的婴儿,只见她张开嘴巴,不知道说了什么。
江诚奋起直追,想要去到母女身边,但是黑暗就在身后追赶,他怒吼着向前冲去,当他拼尽全力来到这里的时候陆诗妍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他的女儿留在原地,黑暗似乎无法侵蚀此处,这里成为最后的净土,最后的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江诚睁开眼看着怀中的女儿,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他鼻子一酸没有忍住,眼泪一滴滴落下,有几点泪水掉在江念的脸上,于是她也哭出生声来。
父女俩就这么发泄着情绪,直到张欣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该让孩子休息了,不能长时间抱着。”
江诚把孩子交给她,看着她把孩子放到旁边的婴儿床上,轻轻地拍打着江念的小胸膛,慢慢地她停止了啼哭,进入了梦乡。
“诗妍出生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哄她睡觉的。”
“谢谢你......”
江诚来到陆诗妍的身边,注视着她安详的模样,笑道:“你放心地走吧,有我在,我会照顾好江念,还有你来不及尽的孝也算在我头上。”
之后医生们走了进来,把陆诗妍的尸体带到了专门的手术室,进行仔细检查之后确定死亡,开出了死亡证明书,然后存放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等待着家属确定如何处理。
次日,江浩和唐语嫣火急火燎地从南方赶了回来,当他们看到家里的婴儿时惊喜极了,江浩忍不住大笑:“哈哈,我终于有孙子啦!”
“是孙女,什么记性。”唐语嫣锤了他一拳,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了,你有了孙女,可你儿媳妇没了!”
在电话里,江诚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江浩表示自己一直都觉得陆诗妍不是会背叛江诚的人,如今说明他的看法是对的。
“唉,想不到我们儿媳妇的命这么苦,好不容易为父亲洗刷冤屈,却还有如此苦难等着她自己......”
他们来到江诚身边,欣喜地看着他怀里的孙女,问道:“阿诚,诗妍的葬礼你准备怎么办?”
“爸,妈,那些我不太懂,还得麻烦你们操心了。”
“应该的,儿子,放心交给我们吧!”
按照晋阳的习俗,人死之后需要在三天之内火化,之后必须在七天之内出殡,然后下葬,江浩早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这一切事项他们都会帮忙操办。
而张欣已经为她的女儿选好了墓地,就在陆钦的陵园,父女都葬在这里他们也可以互相作伴。
葬礼上,江诚和陆诗妍两家的亲朋全部到齐,李盛然等人自不用说,连陈浩南和翟露,以及在华京交好的那些朋友都赶了过来,共同为陆诗妍送行。
孙心怡今天也到场,她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喃喃自语:“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牺牲的这么伟大,想必会永远活在江诚的心里吧......”
在场的所有挚友都很沉痛,他们怎么都预料不到江诚和陆诗妍这对曾经人人羡慕的情侣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饱含热泪,为陆诗妍祈福,同时也祝愿继承她生命的江念,希望她一生健康平安,幸福开心。
江诚一家对这次葬礼特别上心,所有人都在尽全力做好每一件事,葬礼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完美的迎来了结束。
葬礼结束以后,那些朋友来到江诚身边,纷纷安慰鼓励他,只见他却摆摆手,笑面众人:“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放心吧,感谢你们远道而来送诗妍一程,谢谢你们,我们的好朋友!”
众人虽然诧异,但也没有说扫兴的话,李盛然提议:“好久没见,是我们不是该去喝两杯,比拼一下酒量,陈浩南,以前就你最垃圾,现在怎么样了?”
“我这暴脾气,你说谁呢,今天不把你喝趴下,我就不叫陈浩南!”
“走走走......”
在酒桌上,他们似乎都想把江诚灌醉,每个人都在跟他敬酒,众人知道如果多喝一点酒,或许心中的痛苦能减少一分,不一会儿,江诚便醉倒了。
霍震江找人把他送回家,然后又回到酒桌,只见李盛然在向其他人讲述着江诚和陆诗妍的故事,听者无不捶胸顿足,潸然泪下。
“我想问在场的男人一个问题,假如将来面对相同的情况,你们会选择保大还是保小?”孙心怡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赵志伟搂住身边的王稚菲,回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保住老婆,因为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嘛!”
“哼,诗妍就是知道你们男人会这么想,所以才没有和江诚坦白,你们根本不懂女人!”翟露说道。
王稚菲挣脱他的胳膊,怒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是牺牲掉孩子,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
“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孩子比什么都重要,那是从我们的身体内孕育出的生命,他不仅仅是爱情的结晶,更是我们......他是‘母亲’这个具有使命感的称呼的由来,我们必须保护他!”
听到王稚菲的解释,赵志伟若有所思,一旁的李盛然解围道:“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珍惜眼前人也好,保护将来人也罢,人生就是这样时刻面临着选择题,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闻言,孙心怡眼睛转了转,说道:“为什么是选择题,我觉得是填空题,可能存在更好的答案,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该怎么填而已。”
“你说得也对。”李盛然一怔,笑道:“可是灾祸总是来得太突然,让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
霍震江这时举起酒杯,说道:“那就祝愿往后我们人生中遇到填空题的时候,都能找到最完美的答案!”
“干杯......”